这学校不算大,本科生加上医学院等等不到四千学生。这小镇也不大,大概也就是四千多一点常驻居民。平日里占地一千英亩的校园里也没有其他学校里那样热闹。偌大的地方只是偶尔会有锻炼者跑过。
在学校的东北角接近25号公路的地方有个缓坡,坡上种着十来棵树。树之间有一条小路。我来这里以后,喜欢一个人饭后绕着校园走一圈,权作锻炼。这里也是常来的地方。只是每次都匆匆而过,并没有留意这些是什么树,只是看见小路旁有两张石凳,一方石碑。石碑上刻着人名人像而已。去年春天,这些树上开满了白花,就以为都是观赏的梨树。
今年冬天不冷,也没有像去年那样下过几场大雪。然而今年的春天也似乎姗姗来迟。及至三月中旬,树上还是一片枯槁。也就是几天前雨晴交加之后,这些树才被惊醒一样,匆匆地呈出些色彩来。
我一直都在等待这时辰。一俟有机会,便乘着清晨的阳光,赶到这里。
坡上一片翠绿。虽然是周六的清晨,25号公路上还是时不时有往返于三州间车驶过。但路上依旧没有行人。那几棵树带着点点浅色,安静地立着。
或者是天气的原因,或者还是我来得早了些,这些花儿没有想象中那种开遍天涯的灿烂。走近了看,甚至有些参差不齐。不少还是蓓蕾,有一些张开花瓣,还有一些却是已经有些残缺了。
花色很浅,附在棕褐色的枝干上,有些娇弱的样子。花瓣上纵然没有常见的朝露,却也透出一丝娇嫩。白色花瓣的中间,是几根略弯的浅色纤细花蕊,只有顶上有一点深色。
这些枝干或粗或细,似乎很随意地伸着。那些花或合或张,似乎很随意地挂着。
多数开着的花有五个花瓣,均匀地围住花心。也有一些,只剩下了三瓣,甚至两瓣。也还是努力地伸展着自己,没有一点怯意。
地上的草丛中也没有什么花瓣。那些从残缺的花儿上失落的花瓣,就像很多故事,于不知不觉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残留的几瓣还在恪尽职守地护着更为娇嫩的花蕊。
天上没有什么云。阳光斜照过来,让这些本来应该是白色的花有了一点暖色。透过褐色枝干白色樱花间是一种异常纯净清澈的蓝色。另外一边,坡的上面,有一座砖红色方形建筑,那是林肯图书馆和博物馆。
那些白色褐色仿佛竖在蓝色天鹅绒前的玉雕一般,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有留意旁边的人,旁边的事。
花间没有蜂蝶,这一角好像也只有我一个人。几只晨鸟远远地立在更高的树上,不时传来几声快乐的鸟鸣。25号公路上来来去去的汽车引擎声也很快消失。连风的声音也听不见。
一时间,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这些树,这些花,还有她们那些从来不会说出来的心思。
突然觉得,那些“红消香断有谁怜”的悲悯,那些“生如夏花之绚烂”的渴望,或者是面对樱花璀璨却短暂生命的慨叹,对于这些花儿来说也许就是些无关痛痒的无稽之谈。但凡世间少些“花开堪折直须折”的莽汉,就已经是莫大的造化。她们所想的,不过是自由自在地开在这天地之间。完整也罢,残缺也罢,有人驻足也罢,无人喝彩也罢,又有什么关系。她们就是她们自己的全部世界。
那两张石凳还在那里。仔细看了那碑上的字,这几株花树是纪念一位为这地方做了不少善事的前人。这花称作Yoshino cherry,吉野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