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早上好。请翻开《蒋勋说唐诗》一书的第52页至第60页,让我们一起走近诗佛王维。
人的是非、人的变迁在大自然里面非常渺小,在王维看来,青山与白云才是永恒的。
我自从回乡以后,就爱上了田园诗,田园诗人里最爱王维。而蒋勋先生也将王维排到了李白之前,那么我们的问题是:
1. 王维为什么会选择退隐?
2. 为什么称王维为“诗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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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诗而论,唐朝诗人里李白第一;就才华的全面性来比,唐朝诗人里王维第一。王维多才多艺,诗文、书画、音乐无不精通,这使他的诗作既富音律之韵,又多绘画之美。
宋苏轼评曰:“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蒋勋是一位在美术上颇有成就的一位艺术大师,他认为美之于自己就像是一种信仰,而自己用布道的心情传播对美的感动。
想必正是因为这样,蒋大师才会将这位有山水田园诗人、画家称号的王维在他的《蒋勋说唐诗》中作为第三章节来讲,并且提到了李白之前。
王维擅长用萧疏清淡的水墨笔法作画,风格独特,自成一家,被后人称作山水画南宗的开山鼻祖。
他的绘画强调写意,追求神似,不重写实而重在表达主观情致,所以就具有了诗的情韵和意趣,即“画中有诗”。
而王维在绘画、音乐、书法方面所具有的深厚艺术素养,使他在创作诗歌时,能更加精确细致地感受到和捕捉到自然界的美丽之处,并能够将美妙的景色和神奇的音响诉诸笔端。
使得他的诗中有画一般的场景和意境,有书法自然灵动的变化,这样就无形中形成了他独有的“诗中有画”的艺术风格。
而王维又笃志奉佛,晚年在退朝之余,焚香默坐,以诵禅为事,因而他的诗作极富禅趣,尤其是山水田园诗。
现在的人喜欢拿“实力派”与“偶像派”来给明星归类,在我的心里,王维就是实力与偶像集于一身的天皇巨星。
后人形容王维长相“妙年洁白,风姿郁美”,可以说是气质卓然。长得好看,诗棋书画音律无一不通,家有“辋川别墅”,官至尚书右丞,更要命的是,他还专一。
自打三十一岁死了老婆,就一直光棍到死,也没听说任何花边新闻,简直人间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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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角色,在《辋川集》这一系列诗当中,我们看到了一个王维,一位诗佛。
佛或山水,在王维的世界里非常重要。
但在充满了矛盾的唐代,每一个个体的生命都有很多不同的追求——可能追求贵族的华丽,可能追求侠士的流浪、冒险,也可能追求塞外的生命的放逐,在王维身上,这些追求都有。
所以,如果认为王维只有一种样貌,可能是非常大的误解。
王维出生于公元701年,李白也是这年出生。盛世大唐,文曲星接二连三下凡,遍地都是神童,想想也蛮诡异的。
王维十五岁就名动长安,是王公贵族的座上宾。二十岁状元及第,似乎预示着此后就是飞黄腾达,没有想到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他——其实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什么在等着我们。
风流倜傥的状元郎当的第一个官是负责官方乐舞教习。
后来因为团员接私活,王维以管理失察之罪,被贬去当仓库管理员,一当就是五年。真是暴殄天物,不用想都知道他心里有多郁闷。
写“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的张九龄任中书令后,王维一度被提拔,他在那段时间也是非常积极入世想有一番作为的。
无奈,开元末年,有“贤相”之誉的张九龄被李林甫取代。李林甫任中书令,这是玄宗时期政治由较为清明而日趋黑暗的转折点。也是王维最终归隐的起因之一。
“安史之乱”中王维被安禄山捉住,被迫出任伪职。后来,安禄山失败了,曾经跟随他或者说屈服于他的人开始受到朝廷惩罚,王维被抓进了监狱。
幸好他有一个弟弟叫王缙,曾经帮助唐肃宗继位,就以削官来保哥哥的性命,王维才有了一条活路。
将此事引为平生之耻的王维自此萌生退隐之意,买下终南辋川别墅,终日与山水为伍,参禅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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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人到中年时,隐居蓝田辋川,当时的他也许只想远离朝政、远离喧嚣、隐居山林、静心修行,没想他却开辟了唐诗新派,并一举成为唐朝山水田园诗的鼻祖。
初看这一时期的力作,王维用他常有的五言和五律对自然山水进行了白描,但经过蒋勋先生的解读,让我们发现这山山水水的平淡背后,还寄托了诗人对自然的认识、对生命的领悟。
如《孟城坳》“新家孟城口,古木余衰柳。来者复为谁?空悲昔人有。”
王维在孟城坳建了一个新家,这个地方原来很繁华,但是现在已经荒废了,周边只剩下一些残败的柳树。
“来者复为谁”,以后还会有谁在这里兴建家园呢?这个家园繁华之后,会不会再次衰败?
曾经繁华的地方没落了,就叫废墟;可是从来没有人想过,现在居住的繁华之地,有一天也会变成废墟。
王维觉得生命里面有种无奈,对生命有种哀伤,因为他看过繁华,经历过开元盛世。
蒋勋先生在书中写道,“诗只是在你最哀伤、最绝望的时刻让你安静下来的东西。
最近我碰到一些早年间的学生,他们经历了繁华,有些忽然就发生了变化,比如离婚,比如事业失败,比如至亲死亡。一般在四十岁左右的时候,生命中开始碰到这些事情,如果能想起这些诗句,或许会有面对生命的平静。
诗在生命中发挥的作用,常常是在某一个时刻变成你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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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辛夷坞》中“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山中的辛夷花在绽放那红色的花萼,花开花落,本该是一种自然的常态,蒋先生的解读中,王维又向我们道出了一种人生的状态:我们能不能找回自己为自己“发红萼”的时刻?
在孤独的山中,没有任何人来,是不是可以茂盛地开了又落,落了又开?
在这里,讲的是绝对的个人生命的完成,这个生命不是为了别人而存在,是为自己的存在而存在,非常单纯。
我们常常为别人活着,不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你会用什么方法活着。
王维经历了大繁华之后,忽然很希望自己是一朵开在山中的花,没有人来看,自开自落。这是生命的本质现象。
蒋勋先生觉得,王维的诗非常像庙里的签。他一直很希望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庙,庙里面有一个签筒,签筒里抽出来的签就是这样的四句诗。
大家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情感受挫,你抽到一个这样的签,会怎么理解?如果最近忽然事业有一点不如意,抽到这样一个签,又会怎么反应?
我不知道抽签的人会怎么想,但应该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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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栾家濑》中“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
王维描写的依旧是简单的秋雨、急流、白鹭之景,但蒋先生却让我从中又悟出了文字背后诗人对起起落落的人生常态的认识,诗人在客观讲风景,却又深邃地带出了一种生命的状态。
再来看《欹湖》:“吹箫凌极浦,日暮送夫君。湖上一回首,山青卷白云。”洞箫声远,长天日暮,湖上回首,山静云飞,不见人影。
人的是非、人的变迁在大自然里面非常渺小,在王维看来,青山与白云才是永恒的。
王维的诗影响了后来的山水画,人都画得很小。人在自然当中几乎是看不见的,只是一个非常卑微的存在。
王维的诗多是看山看水,看出山水的本质,看出生命的本质,非常像禅宗的偈语。他是一位诗佛,在山水之中布道、明理、悟禅、省身。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这是晚年的王维。
他太疲倦了,经历了“安史之乱”的大变故以及个人的急剧沉浮,他“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虽未必能消去无尽伤心,却完成了山水诗由主玄趣向主禅趣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