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女友提前一个小时下班,我们便铺了两张瑜伽垫在客厅,立了个flag——每天瑜伽一小时,身体健康一辈子,她对着电视练瑜伽,我对着电视旁的放着劲爆音乐的音响做卷腹运动,竟然互不影响。一个小时后一起去了菜市场,买了三个蔬菜,最近吃素。
现在的体重吧,比着十年前只重了十斤,也不算过分,只是肚子上的肥肉和三条硬挤出来的横亘在肚皮上的平行线时刻提醒我,腹肌也才三块,依旧可以一个字形容我——胖。尽管如此,我还是会记得大学时代每年寒假固定要回家过年的时候,奶奶总拉着我看上看下,总惯例一样的心疼地说:“哎哟,咋又瘦了?”
我一脸无奈:“哪里瘦!我在减肥!”
这时奶奶一脸嫌弃地说:“好好的减啥肥?”
其实我该说自己在健身的,尽管我没有健身几次。就这样过了一个春节后回到学校,妥妥的重了五六斤,在北方的农村,过年是大鱼大肉最集中的时候。然而在十年前的那三年,我却饿得面黄肌瘦,加之无比用功的学习而又营养不良,少白头的症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一来是学校伙食太差,油水甚少,肉也是稀缺品,特别是一到了冬天学校食堂就经常性的只提供白水煮冬瓜,看不到一点儿油水。有次寒假的时候堂叔来接我回去,看着我的样子也是一阵心疼。
唯一能吃到肉的大概就是在周末回家的时候了,那几年我的父母常年在外务工,爷爷在我初中一年级的时候突然辞世,便留下我和奶奶守在家里。当时的猪肉价贵又难买,要去离家里两公里外的公路旁才能买到,卖肉的也不是天天在,有时候街坊们能买到肉也是要靠运气,年过花甲的奶奶迈着她依然健硕的步伐不知道跑了几趟才买到肉,一点儿都没舍得吃,硬是放到了周末等我回来才炒了吃。她知道我每周回学校的时候都会用一个大约500毫升的塑料药瓶装满她做的豇豆酱,作为一周的馒头配菜,这种吃饭是相当不营养的,便想着周末给我改善一下生活,吃一顿油水丰富的猪肉大餐。
若是天气凉快的时候还好,每当到了夏天,等我周末回家的时候奶奶买的猪肉已经有了臭味,我便要苦口婆心地劝她扔掉,她当然不肯,总认为吃了没啥事。实在说不通她的时候,我索性直接拿着肉丢到了院子角落的垃圾池里,回到屋里奶奶总会生我气,一个劲地抱怨我浪费粮食。再后来我去了更远的地方,有时候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奶奶吃放坏的肉闹了肠胃病,我难过不已。
近两年回家,奶奶见到我胖了自然是开心不已。像往年一样家里又摆满了大鱼大肉,吃饭的时候奶奶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这年头,真是吃啥啥不香了。”我更加心疼,物质匮乏的时候吃顿肉都难,如今日子刚一转好,奶奶的食欲却越来越淡了。
不止是食欲下降,奶奶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在农忙季节她的身体状况是最好的,尽管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总是喜欢忙碌在田间地头,捡拾着粗心的父亲没有清理干净的粮食。然而,一到了冬天,仿佛万籁俱寂,寒冷逼得她经常要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两层被子,对着一部破旧的电视机一看就是一个冬天,仿佛像冬眠般,非要等了过年才能苏醒过来。这个时候她总是会生病,会做很多梦,想起比自己先去的爷爷和子女,便会难受得哭起来,父亲或大伯骑着三轮摩托车拉着她去医院,一路不顾颠簸,让她更加难受,在医院里输了液、吃了药才会好些。我一放寒假回家立刻到医院去看她,奶奶一见到我精神立马好了许多,出院回家的路上,是我开着三轮摩托车慢悠悠地晃着,已经二十年未重修的路面实在是颠簸,我也不忍让奶奶再这样遭罪,六公里的回家路我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春节里的奶奶已经对香喷喷的猪肉失去了兴趣,她一等我有空就给我讲过去一年村里发生的事情,抱怨儿子们对她的种种不好,抱怨某某街坊的不厚道,我总试图跟她分析其中的道理,但是奶奶心中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始终无法被撼动,比如她会使劲夸赞迁居新疆几乎很少回来的每年都会寄生活费给她的二伯,但是会使劲批评在家照顾她的父亲和大伯,一开始我无法理解奶奶心里的这杆秤,但现在却心有所悟,就好像在我这一代的兄弟姐妹里,她最疼的是我,而且是无比偏心的疼。我从来不记得一年回一次家的我是否比着上年胖或瘦,但是在奶奶很直观地眼睛里,我稍微瘦点儿就是“咋又瘦了!”我稍微胖点儿就会看到她满足的笑容。
她心里最期盼的是一年一度的子孙归满堂啊!她也害怕老来孤独啊!这些个道理谁又何尝不懂呢?但是所有人依然为着分量最重的责任和自己的私心四处漂泊,留得老人在故乡日日期盼。君问归期未有期,似乎大部分人都在经历着这样的晚年孤寂和荒凉。
下次回家,一定要给奶奶做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