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七夕第一次见张姐,张姐的手特别细,也白。像是飞机飞过后留下的那道痕迹。
她那双手太过引人注目,我总是盯着看,像是螳螂盯着蝉,老鹰盯着兔。
耳机里回荡着“引子与回旋随想曲”。圣桑的这首音乐一开始平淡如水,中后期开始大爆发。那爆发,就像我对张姐的感情,强烈到无以复加。
喜欢上张姐的时候,我只有16岁。此刻我在等她,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我似乎看到了人生的某种可能性。只见远处她穿着大红的上衣,精致的发髻,发簪闪着亮光,旁边的树叶在随风摇曳,我的心,快速,跳动着。
“您好,我是吴思亮,我还想认识您。”快40岁的她不拿我当回事,回头说:“这年头小孩子,都这么早熟吗?”她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所有。眼神锋利无法阻挡,我就那样像是被剥光了,站在她面前,失去了使用语言表达的能力,呆在那里。
我稍微侧身看向地面,满脸的羞愧,手里紧紧捏着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黑曜石戒指,因为紧张,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
隔天深夜我又听到了张姐屋里传来她的呻吟声,那声音,持续燃烧着我的每一根神经,那声音将我打入地狱,我无法不用心去听,无法排遣那声音激起的欲望。我会想象自己,趴在她身上,用自己的器官逗弄她的每一寸肌肤,然后幻想,幻想一切都在无声之中。
这是很痛苦的事,也是幸福的事,恋上不属于自己的肉体,恋上将要湮灭的灵魂。然而那时的我依然义无反顾。
我又在等张姐外出,这次我把写了七天的信放入了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卷好后放入裤子的口袋里,打算在她路过时假装不经意给她。
这次离上次的谈话已有三个月了,那时我在书村口等她,本以为她会是一个人,可没想到她和另外两个人在一起,我鼓起的勇气被打得七零八落,我被她身边的两位阿姨嘲笑,我能从她们眼里看到那个愚蠢的我,我也能看到他们眼里的不屑,
张姐把我递过去的塑料袋当着我的面扔入了河里,说:“小孩子,你还真上头了,你赶紧回去,我就当没有这回事。”她眼神变了,甚至有点凶神恶煞,我不知道怎么办,而她则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们住隔壁,可隔了一道墙,路不能互通。我能听到她屋里传来的声音,却很少见到她。
我从来没有这么失落过,张姐工作很辛苦,可又经常带不同的男人回家,也偷偷吃中药,因为我能见到她的药罐子。
那时起我就偷偷拾起她扔掉的药瓶子,然后在父母的钱包里偷零钱,坐25路公交,跑到最大的那个医院去买相应的药,那医生不卖这种药。我就给门外刷鞋的大姐十块钱让她帮我买,日复一日。偶尔我也去捡垃圾卖,一方面我的食欲越来越低,另一方面我隔三差五听着张姐的呻吟,我的身体差到极点,形容枯槁。不知怎么回事,我只剩下一个信念,就是掏钱买药,隔壁张姐的声呻吟变了,那是欢愉的声音还是痛苦的呻吟,我渐渐分不清了。
又过两个月,我瘦得只剩下骨头,某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上医院去,在公交车靠后的一排遇到了她,我坐她后边。张姐没看到我。他旁边有个健壮的大叔,我看到大叔搂着她,偷偷把手从腋下伸进她的衣服里,我气愤极了,用手去推了推张姐身边的大叔,喊出了我生命里最有气力的那句话:“给我,滚开”。那叫喊特别傻,特别蠢,却凝聚了我所有的爱。
张姐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那个男的狠狠地扇了一我一巴掌,我的嘴巴流血了,或许是连日来的恍惚,又或许是在见到死神后最后奋力一搏,我竟淡淡的说了句:“张姐,我喜欢你啊”后,拖着沉重的身体提前下了车。
张姐的窗台上经常有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袋子里总是装着某种珍贵的药,那些药张姐视而不见,一般都直接扔垃圾桶,她不知道谁送的,她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怜悯。
那次没去成医院后我就彻底病倒了,父母知道后来带我去医院,路上,我又遇到过一次张姐,那次见她我的脑海里回忆的不是我怎么怎么偷别人家的锅盖,又怎么把还没报废的自行车偷走卖掉,怎么从父母那里多要零花钱。而是张姐那温婉的面容,轻松的微笑,纤细的双手。我跟我老妈说,帮我把这个给那位姐姐,我从手指上取下黑曜石戒指。
张姐看我老妈递过去的戒指,露出了疑惑的眼神,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叫我妈也把塑料袋给张姐,张姐看出了塑料袋里是什么?她整个人愣在那。
父母扶我上车,上车前我回头看了张姐一眼,我看到了张姐满脸都是泪水,不知是欣喜还是悲伤,她发现了什么?发现,这些药不是那个男的送给她的。发现她误会了我。发现了某种超越年龄的感情。可是一切都晚了,她立在那儿,显得那么无助,像是像是独自飞行的大雁。
三个礼拜后我身体好很多,顺利出院,再回到住处的那天晚上,没有听到张杰无呻吟。隔天,就发现了那屋子里搬来了其他人。我的内心极度失落,失落到想要痛哭流涕。张姐已经离开了,她去哪里呢?我独自在那屋里叹气,手中时常握着以前捡的张姐的毛巾,把头埋在毛巾里。
六个月后,我收到一件包裹,打开,里面有用红色的塑料袋包着的信,旁边还有一个袋子,但我不用打开,就知道袋子里面是什么。信封里有一张张姐微笑着的她全裸的照片,照片背后写道:把我的全部都给你,好好收着,谢谢你
再过几个礼拜,等我身体完全恢复后,听到有人说,说我的隔壁屋子里前段时间住过一个女子,那女子风流成性,最后得绝症死了,听说那个人快40岁,还勾引小孩子呢。
听完,我微笑着,重又陷入重度昏迷,第二天父母又把我送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