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凝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你的目光茫然若失，干涩的眼睛里挤不出半点眼泪，这几天的守候早已流干了几辈子的泪水。

当你赶到医院，看到躺着的、奄奄一息的母亲，天突然塌了似的，五颜六色的周围突然变得灰暗起来，只剩下了黑白色。脑子里不断地浮现着每次回家为你精心准备饭菜而忙碌的身影，怎么也不能与眼前的境况结合起来，拉着断了线的两头，无论使多大劲都不能让线头接近，你的胳膊拉着，肌肉开始发酸，可是又不忍心、不甘心放手，线头的距离也就咫尺之间，对你来说感觉却是天壤之别。世界上最快的时间是：上一秒，你觉得自己还很小；下一秒，你发现，父母已经老了。此时对你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你眼前的至爱濒临死亡！当死亡的气息传递过来，你内心开始极度恐惧，不知所措。手机也不知道是拨通了谁的号码，对方不断地喊着你的名字并请求应答的时候，你却静静地发着呆，刚说了两个字“我妈……”，眼泪涌出眼眶，再也不能止住。

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回想着刚来时的表现，不禁想发笑，然而终于还是没有任何心情。你拨通的是闺蜜的电话，闺蜜的再三追问下，你也就说了“我妈”“医院”四个字，不多久，也许是很久，那时你也没有时间观念，闺蜜来到了你的身边，一直陪伴着你到现在。有时候你会想，女人们也真是奇怪，真是够感性的，无论之前多大的愁多大怨，一听到对方有不好，立马博爱之情油然而生，放下了所有恩怨情仇，只想最快到你的身旁看你一眼。想到肇事逃逸的司机，你看了看病床边劳累过度、躺在椅子上的父亲，也是同情加同感。父亲说，算了吧，不想找到他，不想看到他的脸，我怕记恨和诅咒他一辈子。

天，下起来小雨，雨声和母亲的呼吸声一样微弱，没有极安静的环境和极安静的心，听不到这声响。母亲夜里睡觉会习惯性咳嗽，有时候你晚上熬夜看书，听到了咳嗽声，会倒一杯，端到他们屋里，其实，你心里极不情愿听到这咳嗽声，因为每一次声响中，都能听得出孱弱……

对于我的电话和信息，此时你不愿意也没那个心思去理会，这怪不得你，换做谁都一样，你的全身心都在母亲身上。人说，心有灵犀一点通。或许前几天我的焦躁、不安和失落，受了你的心情的感染，虽然没有明说，倒真是有“一点通”。每次医生的反馈，都让你的心下沉许多，难道没有底吗？即使是最深的海沟，也有个深度值，心理的下沉，却怎么也感觉不出来有到底的可能。无休止的绝望，似乎习以为常了，反倒是慢慢地想通了、看开了。当医生宣布死亡通知的时候，你却有一丝欣慰。

妈，你不用再受苦了，可以好好休息了！

6

低首弄衣裳，几多年非非。

吟万千春秋，叹亘久古今，可怜桃花依旧笑暖风。

撷来柳眉，意念流多少心意；

月袭芭蕉，情思舒深浅微情。

夏如故面，暑相连；冬未改颜，大小寒：天意知冷暖琐心田。

年年岁岁花相似、人不同，

岁岁年年花更好、人思同。

我们就这样在长廊里的椅子上坐着，一句玩笑话，捧腹大笑，笑得很夸张。沉默的时候，相互对视着，谁也不眨眼，先眨眼的就输了，眼泪都流了出来，最后都忍不住了，相视一笑，结束了“战斗”。似乎你很爱笑，或者说变得很爱笑。 一句话，没有接上，尴尬了，痴痴地笑着，好像是在说，虽然话没有接上，只是因为嘴太慢，跟不上大脑。花儿开得很好，你会捧起花朵贴近脸颊，你自己笑得也像花一样美丽，那笑容中，也带着花里面的蜜，甜滋滋的，但是这个甜，不腻，看起来很赏心悦目；尝一口，内心很是舒坦。

知道《穿越时空的思念》吗？

是《犬夜叉》剧场版的主题曲是吧！

嗯嗯，有一个版本，里面有三种乐器演奏，最后一段笛子演奏，好听悠扬，还有淡淡的哀愁，我最喜欢了！我自己还特地填了词。

说完，你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我，面带微笑，轻轻地和了起来：

明月行，落影粘，人朦胧，叹孤情，放眼去，星河间，延延；

入暮色，多寻觅，小池东，竹林西，臆动处，灵台乱，潺潺；

久居地，似陌人，景亦昔，莫相识，偎君旁，竟只为凝涕颔首；

落魂霜，靥含香，默心声，展笑颜，泪霖雨，葬红畹，回眸。

幻空映，此时怜，任韶华，随世淹，再回首，爱依然，万千。

倾听着，我的思绪开始飘飞到以前经历的场景：一条笔直的公路，两旁是翠绿的青山，从山脚到山顶都长满了高大的竹子。月光暖暖地铺洒在竹叶上，时而能看得见山间的雾气缭绕，感觉好像来到了天上。山脚下散落的村户，犹如一幢幢宫殿，炊烟袅袅，或许是仙人们在里面煮茶焚香。音乐响起，山顶上一个身影翩跹起舞，那抖动的长袖，是漂浮的玉带，随着风，伴着云，高低起伏，连绵不绝。掬一捧雾气，深深地吸一口，清新通透全身，涤荡着每一条血管，身子要飘扬起来。终于还是升到了空中，万千气象尽收眼底，分明清晰地看到远处一个亮光。亮光里，是托着腮的身影，凝视着跳跃的烛光，一动不动。噫吁嚱，长相思，在长安，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