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忧无虑的童年,懵懂、天真的童年,好象已经离我太远。每每童年如诗如画的水乡风光和童年趣事出现在我的梦里,都使我不忍醒来,不愿回到这世俗、叫人心力交瘁的现实中来。
我的家乡是被誉为“华北明珠”的白洋淀,记忆中的白洋淀已经完全不是现在过度开发、几度污染严重的还被称为“旅游胜地”的水乡了。
记忆中的家乡,荷红苇绿、船影婆娑,一个个渔村被绿树环绕,安谧沉静,只是小学堂中稚嫩的读书声偶尔传到村口大槐树下抽旱烟的老人们耳中。记忆中的水乡,天是那么蓝,水是那么清,水多深也一眼能看到底,看到水草中穿梭的鱼虾。我们洗澡、喝水、洗衣、排泄都是在一条河中,这在现在是不可想象的,可老人们都很长寿,没有现在那么多名目的恶疾怪症,因为水是常年流动的。现在曾是九河下梢的白洋淀已经是一大潭死水了,上游修了许多水库,下游修了水闸,许多在海水和淡水交界处生殖的鱼类都绝迹了。
白洋淀是生我养我先辈和我们的母亲,我们的生活处处离不开她的关怀。春天我们在苇地里挖芦根、辘辘(能入药的好吃的食物);夏天光着小屁股在淀里游泳、摸鱼、采菱、摘荷;秋天在芦苇中捉鸟、抓蟹;冬天在冰上滑冰、捕兔。我们的童年是丰富多彩不可复制的。噢,我的童年!
我出生在离家乡二十多公里的邻县县城,母亲在那里工作,母亲是村里唯一在外面上班的女性,在村里很受尊重。母亲平时住单位集体宿舍,星期天就骑二十多公里的自行车回我们村看父亲和姐姐,一直到我来县城上小学一家才团聚。 我就出生在母亲工作的县城,母亲身体很弱,生下来没有奶,就在当地给我找了个奶妈。奶妈家有三个女儿,后来又生了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女儿,所以奶妈就拿我当亲儿子对待,我也给她们夫妇叫爹妈,直到我三岁时回乡下跟奶奶后才改嘴叫“干爹干妈”。现在干妈他们老夫妻俩都八十多岁了,身子还很硬朗,我是每年都去看她们好几次的,直到我受到人生的挫折之后。好几年不联系了,不知她们身体还好么?今年的春节是一定要去看望他们了。
母亲上班的县被我们老家的人说成是“上地的”,这个词可能包括相当大的蔑视或看不起的意思。是说人比较穷、说话比较“侉”、打扮比较土的意思吧!可是我的记忆里,那里的人是那么朴实、热情。
---我的“百果园”
像鲁迅童年有“百草园”一样,我的童年里有我的“百果园”。
母亲是第一代电力工人,那时条件艰苦,一切都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工余,母亲她们还要自己种菜补贴伙食。单位的菜园很大,种满了各种蔬菜和果树,成了我们子弟的乐园。其中有一棵百年的老桑树,我们好几个小孩子都搂不过来,中间有一个大树洞能钻进一个小孩,捉迷藏时我就总是藏在里面,也总是第一个被捉到。记忆中菜园里有苹果、梨、枣子各种果树,特别是最爱吃的沙果,咬一口是又酸又甜,可以回味老半天。
我们整日在菜园中玩耍,有时还装模作样的帮大人们拨菜、捉虫子,大人们也不嫌我们烦(我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呀!),有好吃的东西总是先给我们吃。没事时我们就爬上老桑树找个大树杈睡觉,有一回我还被树上的马峰蜇过,可是好了之后照爬不误。
最好的季节对于我们莫过于秋天,树上各种果实熟了,我们整日翘盼分果子的时候,平时我们是不敢乱摘的,只有桑葚可以随便吃,可吃多了嘴巴就会像被马峰蜇了一样肿起来,所以我们都不敢多吃。每家分了果子,我们就会一两天不吃饭,整天的吃水果,直到吃“倒”了牙,看见果子就流酸水才拉倒。
现在我童年的“百果园”早已盖成了楼房,可“百果园”的酸甜的果味永远留下我的记忆里。
---儿时淘气事
从三岁开始母亲把我送回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和老人家一起生活的孩子难免被惯坏,我就是那样一个孩子,从小没少干叫奶奶淘神的事儿。
一次跟大人到一个大镇子串亲戚,我就独自偷偷溜出去玩儿,越跑越远,找不到来时的路,又想起奶奶经常吓唬我关于人拐子的话,于是坐在路中间大哭,被好心人送到大队(过去的村委会),问我我哭着说不清,听我是上地口音(我刚从母亲上班的县城回来,还没改变口音),就在喇叭里喊话说谁家丢了小孩快来领。家里的人和亲戚早急坏了,赶忙去看,一看果然是我。一般的小孩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挨打,我是不会挨打的,还安慰性的得到好多好吃的。
母亲上班的县产棉花,一次母亲买回好多的棉花放在卧室里,准备分给一大家子(我们是大家族)做新被子。母亲在堂屋做饭时,我对灶堂里的火和屋里的棉花的结合产生了兴趣,趁母亲不注意,掏出一根燃烧的芦苇就奔了卧室,把棉花点燃的一刻我获得了极大的快感。当火苗窜到屋顶时,我才害怕得大叫。母亲一边呼救一边冲进来救火,幸好这时姑姑家的大表哥拿着盖锅板三下两下扑来了火。母亲的头发、眉毛都烧焦了,怒火中烧要打我,可不见我又着急了。我是害怕藏到了门的后面了。在奶奶的保护下我终于也没有挨打。
---门前的河
我家门前平时并没有河,而是每年夏季白洋淀涨水时,门前的道路就被大水淹没,我家成了出入都得靠船交通的小岛。
门前的水很深,我平时就在河里游泳、捉鱼,整日光着小屁股一点不害羞。我们水乡的孩子都很早就学会游泳,几乎都是天生的水性,过去有好多有名的游泳运动员都来自我们白洋淀。
提起捉鱼,那时鱼很多,几乎没有用杆钓的,我们小孩子捉鱼都是选在水浅的地方挡一个泥坝,再把坝里的水淘,坝里的大小鱼类就成了口中之餐了。当然水坝里的面积和水不能太多,要不然淘不完水水坝就被水冲坏了。印象深的是有一次在春末跟爷爷淘去年的自家的沉船,淘出的鱼真多呀,还有有毒的五彩缤纷的花鲫鱼。我们还在夏天的傍晚“张虾”,“张虾”的工具是我们自己用蚊帐布或窗纱用铁丝圈起来再绑上竹竿做成的,绑上块臭鱼,扔到河里就不用管了,过一会儿就提起来看,总是有一两只贪吃的大虾落入罗网。提网的时候讲究快,不然警觉的虾一下就弓起身体反弹出去跑掉了。一晚上总能得到一大碗虾,放点盐一煮别提多香了。
---发大水
记忆中总是发大水,真正成了泽国,我们的村落都成了孤岛,出入都要摇船。船是每家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就象城里每家都有自行车一样。
“呜...”随着传来的汽笛声,孩子们沸腾了,都欢呼着跑到河边去看不常见稀罕的小火轮。每当这时候就成了我的节日,我知道这是母亲单位的船舶,母亲就是不随船回来也会给我带一些玩具和好吃的。那时物质生活贫乏,刚刚能达到温饱,村里的小孩是不会有精致的玩具和零食吃的。我成了大家羡慕的对象,都愿意和我玩,我也“手松”(大人们说),大方的给小伙伴们一起分享。在村里我是被大家看作是惯坏了的孩子。
发大水,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小路被淹了,路中间的拱形小木桥只余下两尺多在水面上,这就成了我们表演跳水的跳台。有时有鱼儿会看得发痒,也学我们跳,不小心就跳到小桥的桥面上,于是晚上就被做成了鲜嫩的鱼汤了。父亲就曾在桥上捉到一条恰好跳到桥面上重达十斤的大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