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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灰蒙蒙的时候,身旁的人就开始不安分地挪动。
我被他翻身穿衣的声响弄醒,皱眉揉揉眼睛。
沈毅,今日上朝要这般早吗?”
下一秒,沈毅略带惊慌地看着我,贴心的语气显得有点刻意。
郡主,吵醒你了?是我太不小心了。”
我欲言又止,却早已习惯。
大婚已将近半年,沈毅从未称呼过我的小名。
一直都是“郡主郡主”地唤着。
我并未多心与计较,毕竟他待别人也如此恭敬。
大概是习惯了吧。
无妨。”
我翻身。
带着睡意缓缓扯起被子,将自己再次遮个严实。
沈毅在我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一丝属于女人的甜腻香气盈入鼻尖。
我的睫毛没忍住颤了颤。
沈毅……”
怎么了郡主?”
沈毅停下披衣动作回头望着我,眼神里的不耐烦一闪而过。
无事”。
艰难吐出两个字。
暗卫昨日的探报开始在脑海里不断萦绕。
身后的人沉默了几瞬后开口:“郡主,今日下朝我便早些回来陪你。”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
直到房门轻轻关上,才缓缓睁眼。
望着空荡荡的冷清寝宫,陷入沉思。
暗卫说,昨日看见驸马在喜鹊楼相会一个青衣女子。
而我昨日一整天都在宫内操劳未来几天的生辰,无暇抽身。
那么,那个青衣女子是谁呢?
我的生辰很快便到了。
父皇每年都会命人大肆准备,不容有丝毫怠慢。
你是郡主,自然享得起这些福气”。
作为当朝唯一的郡主,父皇总是不允许我受半点委屈。
所以当我铁了心要嫁给沈毅的时候,他几乎是气到吐血。
胡闹!他一届小小秀才,怎么配得上你金贵的郡主之躯!就一个长相秀气的小白脸而已,堂堂郡主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这桩婚事,朕绝不允许!”
那日,我整整在大殿外跪了两个时辰。
炎热的伏天下着小雨,背上黏腻的汗液和雨水混在一起。
我差点体力不支,三番几次就快要晕倒过去。
最终,父皇还是拗不过我,痛心赐了成亲的圣旨。
今年的生辰宴,要比往年更加隆重热闹。
我清楚,父皇这是要给沈毅看看,他沈毅到底攀上了什么样的皇亲圣耀。
宴会上,沈毅拿出早为我准备好的礼物。
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胭脂铺成品,上乘的成色,价值不菲。
依照他的俸禄,也算是一个大手笔。
父皇还是如往日般对沈毅冷眼相看。
倒是席上的众多贵族千金识相地惊呼“好货色”。
沈毅闻言得意地扬眉看我。
我看着对方,没在那双眼里寻到一丝真心为我庆贺的影子。
他只是享受这种被众人包围的虚荣之感。
喜鹊楼之事还没弄清楚,但众人面前也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
毕竟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还不想因为一个红杏出墙的男人损了皇家的颜面。
我笑着接过胭脂盒,却不由表情微凝。
驸马,这不是本宫最讨厌的百合味吗?”
沈毅神色一滞,脸色霎时发白。
身旁的人也凑上前,“的确是百合,驸马你怎么拿这个给郡主?”
他被问的一时答不上来,我莞尔一笑赶紧打圆场:
无妨,驸马就是和大家图个玩笑,其实他昨晚已经把胭脂送于我了。”
有人露出怀疑,但碍于我的身份也只能配合笑笑。
我不动神色地把胭脂盒递给丫鬟,装作无事发生。
心底却早就波涛汹涌、无法静心。
沈毅的儿时青梅李思思最喜爱百合味的胭脂,这是他有次醉酒无意透露的。
距上次生辰宴已过五日。
沈毅特意向我解释,百合胭脂是店家失误错拿盒子所致,并感谢我在众人面前没有拆穿他。
我只是笑笑,心底早就冷如冰石。
沈毅想在我眼前玩儿胡口白诌这一套,还嫩了点。
本郡主的母后可是上届宫斗冠军,我怎么可能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他的话。
沈毅,你在何处买的胭脂?”
我挑眉冷冷地问。
京……京城城中西门的邈邈丝胭脂铺。”
沈毅吞吞吐吐答复,一看就知道在隐瞒些什么。
我要出去一趟,看看你说的那个胭脂铺,如此办事不力到底是如何开门做生意的。”
我撩撩袖子,语气不容置疑。
闻言,沈毅面色难看,语气难以掩饰焦急:
郡主,需要什么我派人去买回来便是。你金贵之躯何须亲自出门?”
我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
闲的。”
沈毅一时语塞,吃了哑巴亏。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由我。
成婚以来,我虽贵为郡主,但几乎事事听从于他。
如今想想,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棍子。
出了皇宫我便直奔他所讲的那家胭脂铺。
结果还没踏进门就望见了一个眼熟的面孔,猛地楞在原地。
李思思。
在沈毅口中一个早已与他断绝联系的人,此刻正在胭脂铺里满面春风地照着镜子。
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沈毅和她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呢。
大婚前、
还是大婚后?
我扮作常人走进胭脂铺。
回头,对上了李思那双水光潋滟的杏仁眼。
很好。
我不找她麻烦,她自己倒送上门来。
对方袅袅娜娜走近,顺手拿起一盒胭脂盒递到我眼前。
香味迎面扑鼻,我厌恶地后退一步。
这熟悉的味道和沈毅那天送我的丝毫无差别。
姑娘也来选胭脂啊,这可是这家店铺最受欢迎的样式,也是奴家最喜欢的味道。前几天,奴家的情人刚刚买了两件呢。只不过……他只送了我一件,另一件不知送给了谁呢?”
李思言罢,似笑非笑地有意挑衅看我。
我冷嗤。
事情真相已经铺天盖地扑到我面前了。
结合沈毅之前的诡异行径及今日所闻,倒也不难联想事情的真相。
无非就是某人买了两盒胭脂,却把给情人的那份误交于我,甚至忽略了我讨厌的味道。
在他眼里,或许从没在意过我喜欢什么。
那日生辰宴他来得慌张匆忙,敢情是刚从情人的温柔乡里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这情人这般不知死活。
我这个郡主都还未想降罪,她倒是急着送死。
不会天真以为沈毅能保得了她吧?
喜儿,去把人请进来。”
我对着身旁的贴身丫鬟吩咐。
一个男人不情不愿地迈进店铺。
李思看见沈毅的脸,久久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我得意勾笑,朝身后的人徐徐开口。
驸马,本宫缺个伺候的丫鬟,你觉着这个李思如何?一看就是会伺候人的样子,不如就留在你身边怎么样?保证让你满意。”
沈毅从我身后缓缓走出。
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李思。
怎么,驸马可是不满意?”
郡主,是我罪该万死!请郡主莫要责怪她。”
沈毅护爱心切,“扑通”一声跪地。
我低眸瞥了一眼地上的驸马,抬头看向他口中之人。
她正一脸不屈、双眸含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仿佛……
我才是那个拆散良配的恶人。
我心底不屑。
那索性就坐实他们这个想法。
明明是我求来的婚配,明明沈毅也没有拒绝。
如今却被人轻易就抢了去。
或许从一开始……
他对我便只有利用。
那当初又是谁说这辈子只把我一个人放在心尖
驸马,按照我朝律法这位李思姑娘该是什么罪,你大抵是清楚的吧?”
我面如冰霜地盯着跪在脚下的沈毅,压抑心中酸涩。
他的身后背明显一怔,犹豫几瞬后竟然沉声反驳:
郡主要降罪李思,便从微臣身上踏过去。”
踏过去?”
他们为何都觉得自己都威胁得了我呢。
我蹲下身子用尽力气捏起他的下巴,冷笑。
沈毅,你现在该想的不是她啊,而是你家中那几十口人!株连九族那几个字驸马不会不认识吧?”
沈毅瞬间瞳孔皱缩,嘴唇微微颤抖。结果还是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
思思她……有了身孕。”
心尖一震,我的手指猛地滑落。
良久,我缓缓起身。
但双腿早就麻而不知,幸亏一双有力的手掌及时从腰后托住,才稳稳站立。
看清来人后,我挣扎将其推开。
好久不见啊郡主殿下。”
顾南浔放开我,眯起眸子微微勾唇。
微臣刚回京便赶上这出好戏,也算值当啊。”
言罢,又粲然一笑。
我没心思理会他的纠缠,垂眸朝地上的人淡淡启唇。
和离。”
郡主当真?”
自然。”
我微挑眉头,嘴角忍不住轻笑,“不和离怎么杀你?想以驸马的身份死去,哪里有这般好事?”
沈毅原本惊喜望外的表情霎时僵在脸上。
郡主威武。”
某个姓顾的狗腿子在旁附和拍手。
我嫌弃地摆袖离去,
滚犊子。”
沈毅被剥去官服、锁在大牢等候问斩。
李思也被***在二人偷情的那处院子,等候发落。
郡主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
夜晚凉亭下,喜儿在旁为我愤怒地打抱不平。
我斟了一杯酒,缓缓递到嘴边,艰难吞了下去。
温酒入喉,却无丝毫暖意。
今日的酒竟然如此苦涩。”
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