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镜
母亲去世了
三年来
我不愿挪动她的遗物
每当回到老屋
总会觉得
母亲还活着
只是到邻里串门了
一会就会回来
回来了
还会向我嘘寒问暖
唠唠叨叨叙说不完
身边的事情
一天
我想看报纸
这才知道
自己的眼睛花了
拿过母亲的蒲篮
那个堆放针头线脑的蒲篮
那个盛满喜怒哀乐的蒲篮
翻出一副老花镜来
一副折了腿的老花镜
一副磨损了镜片的老花镜
勉勉强强戴上
挣挣扎扎聚光
回到城里
在一家眼镜店
我买了一副花镜
才花了三十来块钱
于是，我想起母亲的老花镜
那折了的腿
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剜着我的心
割着我的肉
那磨损了的镜片
就像一片厚重的雾霾
罩着我的眼
呛着我的气管
我是多么多么的悔恨啊
这么便宜的花镜
我却从来没有给母亲买过
啊，母亲啊
这副老花镜
是父亲留给您的遗物
几十年了
戴着它
您穿针引线
纳鞋补袜
缝合了多少艰难的日子
编制了多少甜蜜的梦境
戴着它
您拾柴烧火
洗衣做饭
最后一个吹熄灯火
第一个点亮黎明
母亲啊
我多么想
花最大的价钱
买最好的花镜
呈献在您的坟头
这是孩儿发自肺腑的心声
您能看见吗
您能听见吗
我知道
您从不埋怨孩儿的粗心
总是为儿孙们祈福
母亲啊
我知道
您现在的世界
仍然需要戴花镜
我发誓
有一天
当我来到您的身边
我会带给您一副美丽的花镜
孩儿欠母亲的债啊
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现在
我还活着
活着的每一天
我都会珍惜这副老花镜
尽管
腿己折断
镜片磨损
但我深深的懂得
它是母亲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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