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

这个夏天,连续多天火球一样的太阳炙烤大地,今天晚上突然刮起了凉风,人们纷纷走出空调房去户外享受大自然的凉爽。

一弯新月挂在天空,繁星点点,闪闪烁烁,使得夜空更加迷人。林荫道上,灯光迷离,影影绰绰。散步的,跑步的,络绎不绝。我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边享受凉风的惬意,一边漫不经心的往前走。

走过路边一小广场,有两大人群,一群跳现代舞,有拉丁舞、探戈等等,人群年轻化一点。一群唱戏的,地方戏,扬剧和淮剧,相对老年化一点。旁边围了很多的观众,有自带小板凳坐着专门来看戏的,有经过这儿站一旁的,还有路边骑车特意停下看戏的,一个个悠闲自得,津津有味地听着好听的戏曲,一曲完毕报以热烈的掌声,有的还喊一声“好,再来一曲”。

正常这样的人群围观是吸引不了我,我本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可是今天,唱戏的这一人群,却让我驻足欣赏,甚至流连忘返,因为今天的戏唱得很精彩,专一的唱腔,纯正的音调,跟我以前听戏台上的戏一个水准。

开始,那专一的唱腔让我怀疑是音响里放出来的声音,后来仔细观察表演者的口型和细微动作,发觉是真唱,这下真的诱发了我的兴趣,干脆钻到人群里,静心欣赏。要知道,我从小就是一个戏迷。

说起戏迷,也是受我父母影响。我的父母爱看戏到痴迷的程度,其实,他们身上本有着艺术细胞,只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没有条件给他们施展才华的机会。连饭都吃不饱的光景,还谈什么艺术呢。

据说,爸妈结婚前都是大队宣传队的活跃分子,母亲音色好,神情也好,能唱能跳。父亲不仅能唱会跳,还拉了一手好二胡。那时,常常表演游花船,他们是一对最佳搭档,母亲在花船里面当船娘,父亲在船外当艄公划桨,船里船外,一边走,一边唱,非常默契,吸引了很多人羡慕的眼光。

浪漫的时光见证了他们的感情,后来,他们恋爱了。恋爱的时光是美丽的,却是短暂的。他们结婚后,母亲为人妻,为人母,一心一意为家庭而活。父亲因为是大队宣传队长,还兼职兽医,所以婚后大队里的文娱活动还是少不了他。我记得,那时上小学,父亲的文娱队经常在我们放学或者放假期间排练,我是他们最忠实的排练观众,也就在那时,我对表演产生了兴趣。

每到过年或者重要的日子,父亲的文娱宣传队就要隆重表演。排练,搭台,游花船,扭秧歌,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热热热闹。我常常自豪地对看表演的小伙伴说,那个人就是我爸爸。只是那表演的人群里,少了我父亲当年的最佳搭档,我的母亲。

再后来,分田到户以后,没有人再有闲情去表演文娱了,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变成了种田的奴隶,为了生存,为了家里三个孩子,父母起早带晚,拼命干活,把家里十几亩的责任天田种好。之后再也听不到他们的歌声,看不到他们扭秧歌游花船的身影,就连父亲最钟爱的二胡也束之高阁,在后来的岁月中,父亲把它心爱的二胡送给了曾经宣传队那些弟子们去了。

前年春节,我跟父母在家拉家常谈到了他们那个年代演文娱的事,父亲说他现在还想拉二胡,可惜二胡没有了。第二天,我就给父亲买了一把新二胡送过去。他当然开心,只是打开弦摸索了好久才找到熟悉的音调,一双老手不再那么的灵活,后来终于慢慢地投入进去,又摇头晃脑地拉起来,还边拉边唱。我们在一旁鼓掌助威,鼓励母亲也来一曲,母亲自然没父亲那么大方,说了一句既扫兴又心酸的话,都多大岁数了,哪里还会唱。

曾经凝重的岁月给他们戴上了沉重的枷锁,只是父亲性格开朗,使得他像个老孩子一样可爱。而母亲性格倔强好强,少女时代的美梦早就被艰苦繁重的生活压迫而腐蚀。

一阵凉风拂过,听戏的掌声一阵阵响起,一曲唱毕,旁边各种名族乐器伴奏,二胡,琵琶,笛子,锣鼓钹,煞是好听。我想,要是父母也在这里多好,说不定父亲也可以去拉一首,母亲也能唱一曲,让他们回到曾经美好的过去。

看了汪曾祺老先生的《人间有戏》,身为汪老家乡人的我,曾经寻找汪老看戏的足迹,泰山庙的《封神榜》,螺蛳坝的《白水滩》让他写出后来的《大淖记事》里的十一子,如此这些让我对中国的戏曲不仅有了更多的了解,也产生了更多的兴趣。

或许我骨子里就爱戏,每次看戏以后就梦想着自己穿一身漂亮的长长戏剧服装,在舞台上走一个生旦净丑。或者,有朝一日与父母同台演出,扭秧歌,游花船,吹拉弹唱,圆一个他们今生未完的梦……

人间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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