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五味

  老年人说的蘸盐泥,就像在讲一个童话,可它是真真的存在。六十来岁,或者更年轻一点的,都知道这个,有的还蘸过吃。盐泥是腌菜缸里的泥,是白萝卜、红萝卜、白菜等腌渍后留存到最后的泥。这泥细细的,犹如细沙,实则是菜上的泥土和风刮过后的镗土。这沙,这土,经盐水的浸泡后,像盐巴一样的咸;又因了几样菜的滋味,让盐泥有了菜的混合味。

  早年间是没的菜吃,腌下的菜吃完后,正逢青黄不接,就只好吃缸底的泥了。这泥能吃?能吃。不信问问你家的老人。

  我没吃过盐泥,但听说过。少年时,吃玉米面的窝头多一些。窝头就咸菜,是每天每顿的饭谱。炒菜,那是很奢侈的了,一家人一年吃不了几斤花籽油。但条件毕竟好些了,再没有吃盐泥的了。我蘸着吃的是香油盐。每天放学后,从篮子里够出来一个黄窝头,然后找到盐罐,捏一撮,放进窝头里;再找到香油,小心地滴上一两滴。香油与盐拌在一起,就是香油盐,吃起来很香。

    还蘸过甜面酱。没别的菜吃,就蘸酱,酱有咸味,又有甜味,还有豆的香。若是豆瓣酱,就更加的香。只不过,吃过后,嘴上往往留下一点点痕迹,看起来不雅观。

    后来,生活好了,吃馒头多了,纯白面的。刚开始吃馒头那阵,觉得这么暄腾、可口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就菜。一个大馒头不几口就咽进了肚。再后来,炒菜是经常的了,至少是白菜。只是有时候懒,或者一个人吃的时候不值当炒菜,就从包着的纸中抓出一把白糖,用馒头蘸着吃,倒也能起到菜的作用。我有一个邻居,是五十来岁的两口子,因省俭惯了,常常是拿白糖当菜吃。

    其实芝麻盐是很好吃的,芝麻炒熟,撒上盐,在案板上擀擀,擀得碎碎的,吃起来味道美,且越嚼越香,还有余香。半晌打个嗝,仍能泛出香。只是芝麻贵,芝麻盐里芝麻少,盐多。不过到底是比香油盐好吃多了。

    上高中的时候,从家拿饭在学校吃。有一个同学的父亲,在辣椒公司上班;公司晒辣椒干后,有许多的辣椒籽掉出来。他拿回家,用油炒过,让儿子带到学校吃。辣椒籽黄灿灿、油汪汪的,吃起来比肉都好吃。平时一顿吃两个馒头,蘸上辣椒籽后,最少吃三个了。

    现在蘸着吃的东西,就是辣椒酱了。辣椒酱不仅是有辣椒有酱,它配料多,有花生,或者黄豆,还加了牛肉,七八块钱一瓶,算是高档品了。再有,就是早饭时的豆腐乳。吃豆腐乳不是图别的,只是当稀罕。现在的人,吃大鱼大肉也是常有,多半有了脂肪肝的疾患,吃上半块豆腐乳,起码减少脂肪的摄入,就如吃咸菜丝一样,为的是清口。

    再有蘸着吃的,性质就不一样了,算是“讲究”了:比如黄瓜蘸酱、小葱蘸酱、生菜蘸酱;还有涮锅时的芝麻酱,既给肉增加了调料,又起到凉却作用。

    唉,蘸着吃的,何尝不是生活的五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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