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秋非生而擅奕也,拟议于奕者也;瓠巴非生而善瑟也,拟议于瑟者也;詹何非生而善钓也,拟议于钓者也。古印犹存,篆法可睹,心不厌精,手不厌熟。形其形,神其神,若圆之有规,若方之有矩,是故步亦步,趣亦趣,善拟议者也。未得国能,反失故步,不善拟者也。
(奕秋奕棋图)
奕秋不是生来就擅长下棋的,只是善于向会下棋的人学习和摹拟,瓠巴也不是生来就擅长鼓瑟,只是善于向会鼓瑟的人学习和摹拟,詹何也不是生来就擅长钓鱼,只是善于向古时候会钓鱼的人学习和摹拟罢了。现在古代的印章还在,篆法也能随时看到,(做为一个学习篆刻的人)应当“心不厌精,手不厌熟”不断的揣摸,不断的练习,学会一笔一画的形状,在学习中领会古篆的神采,就像画圆有了规,画方有了矩,然后亦步亦趋学会的,是善于摹拟的人,不善于摹拟的人,就会像邯郸学步的人一样,别人国家走路的姿势还没有学会,原来自己走路的姿势也忘却了。
关于临摹,篆刻古往今来的大家们无一不是走的这条道路:从临摹入手,然后走向自己创作的自由世界,周应愿这里只不过是强调一下罢了。
(吴让之像)
清代大师吴让之在他的《吴让之印存》自序里说:
让之弱龄好弄,喜刻印章;十五岁乃见汉人作,愁心摹仿十年,凡拟近代名工亦务求肖乃已;又五年始见完白山人作,尽弃其学而学之。
(吴让之的印)
见了汉人的汉印,一临摹就是十年,这劲头,又学近代名工,一学就又是五年,然后见了邓石如的作品,又从头学起……吴让之最终成为大师,这些扎实的临摹功夫不是白下的。
往前再说说明代的朱简,他曾刻古玺印汇录五册八集,前后十四年,手摹周秦至元明玺印,并详加评说,写成了《印品》……这种硬功夫之下,他才成为以切刀开派(其实他早于丁敬的浙派开切刀之风,这个之前说过了)的一代大家。
(赵之谦像)
再说徽浙横站的的赵之谦,他的好友胡澍在《赵撝叔印谱》序言里称赵之谦:
初遵龙泓,既学完白,后乃合徽浙两派,力追秦汉。渐益贯通钟鼎碑碣,铸镜造像,篆隶真行……故其摹铸凿也,比诸三代彝器、两汉碑碣,雄奇噩厚,两美必合。规仿阳识则汉氏壶洗、各碑题额、瓦当砖记、泉文镜铭,回翔踪恣,惟变所适,要皆自具真面目,绝去依傍。
(赵之谦的印)
赵之谦后人说他“但开风气不为师”,但他毕竟是真正的大师,为后世印人所认可。他的深厚的功夫从哪里来呢,也是临摹,摹拟!
(吴昌硕像)
吴昌硕在他的《缶庐印存》自序中也说:
“余少好篆刻,师心自用,都不中程度。近十数年来于家退楼老人,许见所藏秦汉印,浑古朴茂,心窃仪之,每一奏刀,若与神会,自谓进于道矣。……”
(吴昌硕的印)
显然,吴昌硕大师也说,如果跳过了临摹这个阶段,很难有成功的可能。
当然,例子还有很多,跟赵之谦同时代的钱松,西泠八家的最后一位大家,他临摹古印也是拿一本印谱从头到尾的临摹的;齐白石得到赵之谦的《二金蝶堂印谱》也是从头到尾,一方不落的双钩临摹……太多了,举不胜举。
(齐白石)
篆刻是古文字的艺术,体察印文的字画之意,了解印章刻制的方法,是篆刻入门的前提;而识篆、精篆籀,又是前提的前提。而临摹一方古印,其实就是从基本的篆法开始向古人学习,像周应愿说的一样:“一画失所,如壮士折一肱,一点失所,如美女眇一目。”点画刻画不好,就像壮士断了胳膊,像美女瞎了一只眼睛,那可是大杀风景的事。
(齐白石的印)
篆刻有篆法、章法、刀法三个部分组成,这几无异议,王撰在《宝砚斋印谱》序里说:
夫镌篆岂小技乎?其中有书法,有章法,有刀法,三者不可不讲也。所谓书法者,古人作字不外六书,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若不深加考据,亡以己意凑泊,非书法矣(这里的书法不是我们平常说的书法艺术,而是指字的书写方法,其实就是我们说的字法与篆法);章法者,点画之间自有向背,一字有一字之法,几字有几字之法,方圆不同,修短各异,照应收放,悉有原本,微有牵率强合之病,非章法矣;至于刀法,非燕尾锯齿之谓也,日渐月摩,纯熟之至,迎刃而出,自然浑融,具有天趣,否则刻意摹古,痕迹未化,非刀法矣。显然,临摹的目的是为了消化吸收,而不是照猫画虎或者比葫芦画瓢,学习古印刀法的目的,在于日积月累之后忘记刀法。
就是说,我们在临摹的过程中,除了明了印文的篆法,其实也可以慢慢理解结构与章法,在日积月累的临摹中熟悉刀法。
临摹要达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如何检验自己的临摹成绩呢?周应愿给的有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