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从来生活在云巅,如同神仙般快活。
太阳依旧那么明亮,绵云依旧那么白,繁花似锦,鲜艳而红火。
和平美满,没有硝烟,没有战火,更没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想必,你也能够看到吧?
我并不是一直都在云巅之上,我也曾落定此地,见过你,见过你的世界。
你的世界和我生活的地方很像,那里同样有着明亮的光,雪一样的白和火一般的鲜艳。
我在你的世界停落,在你的世界里逗留,我看到了很多很多。
那里与我的家乡相似至极,却又是天壤之别。
我其实是一只鸟。
我喜欢在云端翱翔,也喜欢来到世界各处。
我见过,万里无边的草原上,游牧的人儿策马扬鞭。
马蹄声声响,牧人心心望。
我听过,瓜果飘香的西域,能歌善舞的男孩女孩用歌喉倾诉心声。
他们说着:“我流浪许久,终于在你的心里找到了家。”
我见过,惊涛拍岸的海滨,水天一色,只有翻滚着的雪白泡沫,打破了这份宁和。
海浪如火,拍打着沙滩,烧灼着拾贝孩子们的激动而快活的心。
我听过,舞台上浓妆艳抹的戏子,在搭建起的战火中唱着悲天悯人的戏词和曲调。
一板一眼,彬彬有礼;一腔一韵,落落大方。
我见过,北国的冬雪,寒风吹,洁白雪片纷飞飘落。
黄土地上被镀满了厚厚的一层银。
我听过,南国的夏雨,打浮萍,大珠小珠尽入玉盘。
黑土地中被浸润的植物开始成长。
身为一只居无定所的鸟儿,这些地方,都是我的家乡。
生机勃勃,幸福美满。
有一天,我来到这里,栖息在枝头歌唱。
你蜷坐在树下,抱着膝抱着头,像极了受委屈的小猫。
我学着戏子的腔调歌唱,唱得也是那般悲天悯人。
我却看见你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你说了一句话,我至今难以忘怀。
随后,你便伸手让我落在你的臂上。你说要带我看看,你的世界。
我似乎看见了家乡,那是我在四处翱翔时看到的情景,如今却在你的世界,尽收眼底。
那是,相似至极的天壤之别。
我也哭了,我想我明白了你说的话。
我看见,金戈铁马,恰如草原上策马扬鞭的人儿。
我听见,少男少女们说:“我流浪了许久……”
我看见,火如海浪,拍打着这片土地,烧灼着孩子们祈祷的心。
我听见,熟悉的戏子腔韵,战火中浓妆艳抹的容颜早已狼狈不堪。
我看见,骨一般的雪白。
我听见,泣一般的雨落。
在你的世界里,太阳般明亮的光,是战火的光;云一般洁白的雪,是枯死的白骨;繁花一般红火的鲜艳,是将士与百姓的血泪。
狼烟四起家国破,战火纷飞江山昨。
你说的是:“远方的戏韵啊,你们是否还在被歌唱着,在一个没有战火的云巅?”
将士血肉横飞,亲人阴阳两隔,百姓流离失所。
战争是统治者们争权夺利的棋盘,可弃子却是最忠诚最无私的将士,和最善良最无辜的百姓。
战火无情灼,戏子泪亦落。
策马扬鞭的牧人成了铁马金戈的将士,寻求爱情的少男少女成了祈祷父母归乡的孩子,拍打沙滩的海浪成了使繁华化作焦土的火焰,悲天悯人的戏韵成了战火中思乡的寄托。
白雪成骨,落雨化泪,艳花作血。
你哭诉自己真是孤单,才刚刚十五岁,父母亲人,便再无归期。
你说自己真是愚蠢,竟然以为一只会唱家乡戏的鸟儿能够懂你。
你笑骂自己真是可怜,竟然卑贱到只能与无情的鸟儿倾诉衷肠。
可是我懂,这世上不只有和平与安逸,还有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悲哀。
这既是命运的不公,也是命运的公正。
哭哭笑笑,走走停停。
我飞走了,没有再见过曾经的和平。
随处都是战火,各地都是硝烟。
我也再没有见过你。
我知道,你已经离开了这里,你去了云巅,那里有阳光,有白云,也有鲜花。
我也知道,若我一直奋力向蓝天飞翔,穿过厚厚的云层,总能看到你的身影,你的执着,你的留恋。
可我并没有。
我选择留在这片动荡不安的焦土。
善良的孩子啊,请在云巅等我——在没有战火的云巅,等待远方的我。
等我为你带去,和平的戏韵。
等我回到云巅,继续为你歌唱和平的消息,家乡的戏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