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点要起床,半夜却被街上车子的警报器给惊醒,朦朦胧胧中觉得有些恼人,不一会还有警笛声从远处赶来,睡不好的我在黑暗中也没法发作,不想动也不想睁眼,嘟囔着,夏威夷的警察估计也睡不好觉了,硬是逼自己睡了下去。
还好如愿起了床,掐着时间走到酒店大厅时,已经看到一大叔在问前台了,他扭头看到我,名字也不问就说,就是你吧,来走起。我也没问,大咧咧地说好!能早上5点来接我的还有别人?
出门看到车,车身,有一个大大的PACIFIC SKYDIVING,幸好,没有跟错人。
终于接到了所有人,车上,不算司机,一共8个人,一对亚洲年轻小夫妻,一对德国好基友,一双美国闺蜜,一亚洲男生,再加一个亚洲女生我。一个小小的车里,不经意间,浓缩了几乎这个年龄段的所有关系,已婚未婚,单身和有伴,男伴还是女伴。
世界真是奇妙,为了赶早上7点半那趟,那趟腾空跳下去时能看到夏威夷的日出,不知出处为哪的几个人竟然被聚集在了一起。我们都望着窗外,都不太想说话,庄严地好像每个人都是被选上诺亚方车的候选人一样。
车子一路匀速向北,刚开始时天还是黑的,所有东西都笼罩在路灯的黄光下。慢慢地黄色的光退了去,一层白光染了上来,窗外的景色也越发地清晰起来,我们从黑暗奔到了清晨。
到达目的地,我们开始看安全介绍视频。看着看着,我心里竟然紧张了起来,虽然早在网上查过,说跳伞的失事概率比飞机还小,可紧张的情绪就是无法控制,如张爱玲所描述的如丝袜在小腿上破了个洞,慢慢地一丝凉意悄悄就爬上了大腿,织成一张网,最后蔓延到全身。
随后,是签生死状。第一次要那么近距离的考虑我的生死,想了想我牵挂的人和牵挂我的人,想了想是否还有哪些该烧却还没烧毁的情书,又想了想我还有那么多的书可怎么办。
在日本,最近独居的老人在还能动作时,开始流行做一件事,叫”生死整理“。大意就是怕死后不麻烦年轻人收拾自己的遗物,趁自己还有力气时,便开始处理自己的东西,该卖的卖,该扔的扔,死的时候,可以轻松地拜托别人把自己烧一烧,埋一埋,什么都不带走。
说实话,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赤条条来,赤果果的走,不想给后人看的一些秘密,生前亲手烧毁,不给后人添堵,自己也安心许多,这么想着,我竟然平静了下来。
旁边坐着的是那对亚裔情侣,女生怯怯地看了看男生,男生顺势搂起她的肩膀,说,没关系有我呢!语气坚定,英语发音竟然没有一丝口音。
我看了看我,叹了口气没事,我还有空气呢。语气寂寥得我都知道我在骗我自己,此刻的我,第一次觉得旅行需要有个伴,一只狗一只猫都什么都可以,待在身边就可以。
独自来的日本男生坐在我前排,他一声不吭,似乎连气都不喘了,变得比之前更加的静默了。我竟然释怀了,有人跟你一样凄凉,便并不觉得凄凉了。
穿跳伞服的时候,才知道那对情侣是中国人,现居美国,这次他们是过来度蜜月的。看着他们那么年轻的脸,想象不出已经是已婚人士了。女生还问我,你一个人不怕吗?我说,刚刚看视频的时候挺怕的,不过现在不怕了。
旁边一个20几岁的小飞行师起哄道,今天可是我第一天飞行啊,操作都快忘了,我嘿嘿地笑着,知道他只是想要让你害怕,想让你说,真的吗?我好害怕哦,你不要吓我啊!然后他看着你害怕的样子,就可以哈哈笑着享受捉弄你的乐趣。
只可惜我早已看过攻略做过研究,只可惜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说这个,最可惜的是我不再是那青涩的少女,会热情满满地害怕中而兴奋地期待,我已失去了无谓配合的兴趣,最后我哈哈道,没事,我也是第一次跳。
看透一切,不愿配合,需要的是勇气,看透一切愿意配合,需要的是胸怀和耐心,这么看来,我活生生地只剩下个勇气了。
小飞行师戴起他的头盔,上面赫然印着两个字,Sky Fucker!
一个年纪40左右的大叔朝我走来,看看粘在我胸前的号码,豪爽地甩给我一套衣服要我套进去。我有模有样地照着他的样子穿戴穿起来,正准备系胸前的纽扣时,才发现,早上起床赶得太急我竟然把T恤给穿反了,一路过来竟然毫无知觉。
环顾四周,大家都在准备自己的跳伞服,也没有谁看出我有什么不一样,赶紧脱掉穿了一半的衣服,跑到洗手间把衣服换了回来。
终于准备妥当,我们背着飞行师,而飞行师背着降落伞,一行人走进了直升机。
按照顺序我们坐在了一溜的长凳上,女驾驶员载着我们飞到了夏威夷的海岸上空。
来之前,我幻想,我们是不是可以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高过大山,穿过云层,可以站定在棉花般软软的云朵里,跟孙悟空一样,翻上几个跟斗,再腾云驾雾在空中乱舞,幻想终究只能存在脑内,我们的身体还是紧紧的被捆绑在飞行师的身上。
前面的小伙伴们都一个个地跳走了,飞行师推着我往前行,我尖叫着抵触,感觉我是要去被临刑一样,但这个刑是我自己要受的,害怕中多了些期待,在一了百了的悲壮下,我纵身一跃。
飞机螺旋桨的旋转声音消失不见,世界安静了,重力拖着我直直下降,却同时又有一股强大的风力阻挡着我下降,强劲的风,拉扯着我的脸皮,四处乱窜,再这么吹我的皮肉怕是会脱离我的骨头,自己给飞出玩去了。
自由落体的这5秒里,我把自己的身体交了出去,交给了天空,可巨大的阻力却让我以为游在了大海里,而且这个大海还不会让我缺氧窒息,这份极致的惬意,让我完全忘记了对于死的恐惧,心无他念,就希望可以面朝天空,背朝大海,飘散着头发坠落下去。
可游戏毕竟是游戏,该走的程序一个也不能少。一会飞行师便打开了降落伞,我们下降的速度明显下降,我可以看到初生的太阳刺眼而新鲜,可到夏威夷的海岸蜿蜒而娉婷,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高山凝重而无语。
我不再降落了,我在飞翔,真的如一只鸟,拉拉左边的翅膀,向左,扯扯右边的拉绳,向右,海滩尽收眼底,风也温和多了。可我,最是想念自由落体的那5秒。
飞到降落坪时,我的头发已不是来时的头发,在飘落的夏威夷的天空里,有一巧手默默地给我编了满头的辫子,织发复杂无章法。
回去的路上,其他人坐在车里气定神闲,我愤愤地解了一路的辫子。
(女生们,咱们扎好头发再飞,好吗?)
~~白白~飞了个白~~
by 啊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