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个人去自习,结束以后一个人回宿舍。今晚的雾霾很重,路灯昏黄的光线中可以看到明显的飞尘。我缩着脖子快步向前走着,想一头扎进宿舍温暖的空气里。
晚上八点五十八分,我在宿舍里听着久石让,对着电脑写作。
你喜欢冬天吗?就是那个,凛冽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割裂人的肌骨的季节。
我对冬天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记得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凛冽的冬天。北京的雾霾,比济南的更重一些。
那段日子,我几乎写作上瘾,好像是吸毒,明知贻害无穷,却甘愿化身为奴。
所以,我平生第一次受到学校的纪律处分,被遣返回家。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冬天的夜晚。我跟父亲走在北京郊区的小胡同里。那条胡同的水泥路已经坑洼不平,路边经过的是无数为生计拼命奔忙的中年人。还有昏黄的灯泡,和灰色的雾霾。凛冽的风像刀子和荆棘一样在我身上划过去。路边简易的蔬菜棚里,是菜叶腐烂的味道。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什么也听不到。
那个时候,只觉得,这一切都太狼狈了。真想一夜暴死街头,至少可以温暖一片土地,或许来年可以开出花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好像“人生”这种东西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一意孤行,明明遍体鳞伤,还是不愿意怨罪谁,也不愿意承认犯下的错。眼含热泪,切齿抗衡,至死方休。
那晚,父亲问我,是回到学校上学,还是继续写下去。
我低下头,说,写下去,直到死。
父亲气得说不出话,猛拍了一下桌子,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我的父亲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
后来,有朋友问我,是怎么做到每天都保持写作的,究竟是哪里来的灵感和热情。其实他不知道,哪有什么“灵感”和“热情”,只是硬撑着罢了。你能体会想写而什么都写不出,然后自我否定的痛苦吗?
“写下去,直到死。”——既然在那个太仓促的时刻,赌气地夸下了海口,如果做不到,又怎么对得起曾经那个执拗的自己。
心理学上说,人有时候会陷入某种强迫症的状态,类似于失眠的夜晚,用非此即彼的倔强和执拗思索着一些本来就无解的难题,直到凝重的疑惑冻结成结结实实的锁链,将自己束缚其中,无辜地看着这个世界。欲罢,而又不能。又好像是垂暮的老人在爱人的坟头痛哭,费尽气力,而又徒劳无功。
那种感觉,我想,我有体会。
有时候,我们需要像原谅自己一样原谅这个世界,或者像原谅这个世界一样原谅自己。在困惑时,学会安慰自己的灵魂,不要让它像找不到妈妈的孩子,感到恐惧。抱抱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会过去的。
有一天,当我们真的能够以回忆的视角来回首当初感到生命之重让人窒息的时刻,或许我们都会流出感动的泪来。那个曾经痴狂过、执拗过的自己,多么可怜,又多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