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里最有名的一句大概就是“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为什么这样,多睡一会儿不行吗?这是修身和齐家的手段。家里的老爷子已经起来,都站在院子里咳嗽了,一群儿孙还在床上嗨皮,没有这样的规矩吧。我因有军旅生涯,也深有体会,假使起床哨吹响,一营的兵却都不起床,那成何体统?
宰予昼寝,孔子就说,“朽木不可雕也”。老师说学生,这句是很重了。在孔子那个年代,大约没有夜班和夜生活可言,就是秉烛夜读的可能也不多,人们牢固地把握着昼夜的区分,不会颠倒乾坤。似乎在魏晋以后,才可以看见那些卧床高士的影子,直到唐宋尤其是宋朝,写午梦清凉的诗句渐渐多了起来,但是却很少见有写早上赖床的文字。还拿我的军旅生活作为参照,如果星期天休息,通常允许推迟半小时起床,但是不能不起,起来打扫卫生和早饭以后,也可以接着睡。这是很奢侈的待遇,然而既然起来,也很少有谁接着再睡的。
闻鸡起舞,或者“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这些典故或者诗句,记录了中国人的勤劳。习文练武如此,做官打工大抵也是如此。“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你以为你起得很早,你要炫耀你的黎明,却看见楼下卖早点的炉火早已旺了。在修身之外,还有生计的压迫。
都市的早晨,都有一支庞大的人群在流动,想必都是经历了起床的挣扎,才又来到了路途上的奔波,日复一日,和时钟做着斗争。早起五分钟,就不会迟到,可是这又谈何容易?谁都知道“早起三光晚起三慌”的道理,可是谁又都渴望“惜花春起早,爱月夜眠迟”的生活。晚上的时间太丰富,看书泡吧,家务应酬,谈情说爱,尊老辅幼,如此等等。晚上越丰富,早上越仓促。没办法。
曾国藩说“做人从早起起”,可是他又反复地在日记里叹息:“晏起,直不是人。”早起居然可以到达做人的高度,细想可能果然如此。当然了,那些如作家之类的特殊工种,那些早晨从中午开始的人们,则不在此列。
说了这么多,还要说一句,就是,我自己怎么样呢?你问我怎么样,我怎么样……那就从明天早上六点钟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