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生于1959年10月。80年代末开始写诗。2001年5月至2010年5月与成都部分诗人发起创办诗歌民刊《人行道》。2012年4月开始独自创办诗歌民刊《或许》。自印有诗集《幸福日子的艰难时事》,《物色》,《从来处来》,《一个“逃课生”补交的作业》。现居成都。
沙漏
像赶赴某个现场的时间我们以秒来计算
但那样的距离是否真的可以相信?
夏日之树垂下几片金色的叶子,仿佛
如风的鸟儿,在路旁稍高的枝头
提醒着路人打开书本或劝阻流水的泛滥
絮叨也是光阴,孩子们开始向北疏离
这倒置的锥形器皿,对于时钟,
两者的移动没什么不同。他们又在纸上
统计什么?沙,落在凹形盘子里,
像自身的探底,一个难以回头的过程
如果飞鸟也顺其滑动、堆积,除去死亡
的损耗,是否偶尔也会带给我们
陌生的惊喜?你看,他正把一些命运
的沉,像石块运往内心的山顶,
好比昨夜,我们反复讨论的水的问题
只是,这自然的下滑只接受引力,不是
隐喻的物件无需命名。即使收藏了
万种风情,对于自由,这个幻灭的球体,
轮盘上的鹘子也是虚掷,就算
突破了节奏的齿轮,也还是充满杀机
比如,他们在仪式的前台反复更换闪烁
的面具,而更深的暗处,是洗礼
无法完整的弯曲。沙子,向下的坠落,
漏掉的是血,还是易碎的水晶?
灯光闪过之后,生活刚好与我们亲近
比如,开镰的田野需要赞美,沙子漏下,
让金黄变得可疑。这小小的轮回,
就像枯荣的荒草。而老人们头戴礼帽,
心怀不轨的恐惧观察着它,像
观察流走的意义,一条来不及跟踪的鱼
广大的无边细数着沙漠的毫厘,由分类
给它们一段履历。也许,它锁在
自己的镜子后面,或是焚于神的釜底
这不间断的滴漏,是拯救的丧失,
还是溢出的光点下世界逐步让出的记忆?
2017.06.08
那并不是一场免单的化妆舞会
雾气弥漫的舞会上,你的丽达正在转身
对于靠窗的那个男人,旋律好像
不属于他吧?屋外稍远的北面是一片果园
午前,有两个村姑装束的少女好像
分别挥舞过头巾,当时你正沉匿于宁静
向晚而黑的榕树林,其实并不在乎梦的
破碎。别对我说乌鸦的什么,我们
并非不可达成彼此的共存。游弋的天鹅们
就在湖的东边,引颈的一刻,她们
将新月伴随的歌,撒向水面细碎的光影
而跌倒于投奔的少年,前进的势利眼
始于未坠的雨滴。即便听见了南山的林涛,
这深渊之下的幽暗也是之于懦弱、
无奈的伪饰。此刻,你移步前台买了单,
就像成就了他深入交谈的最初可能
那是西来的风,再次穿过了维诺那的风琴,
比如槐花开放的N个昨天。让词语
回到未经演奏的音乐吧,正如回到天鹅们
未尽的爱。那是码头有序的想象,
升起桅杆,便有与你轻松摆渡的瞬间
2017.07.03
早秋,在半岛春天读胡马新作《有夏》
平原往南,并没有发现你说的蒙面女神。
有茶杯处,叶脉就能反哺舌头上
的半岛春天?节气与气节如何在幻想
打开的莲花上,因有效的区分
而避免被唇齿间的槐花混淆在禁忌的
广场上,却是个有聊的命题。
那么好吧,让我们再来一次倒退,再去
形而上规避与身旁的壁虎有关的
盲从或玄学,说说拿起与放下
是否经得起烟灰一弹不是昆虫的介意。
为什么要秒杀纵目人的编年史?
这与他们的后裔在镇墓兽的
俯视下,赞美今天的生活都有什么秘笈?
你说:若笛声出自青稞的锁骨,
花海就会发出爱的声音。但我想说的
是:盗墓者墓碑上的最美华章
绝不是出自蝴蝶的微笑。比如此刻河边,
白鹭打开的翅膀下,作为一场
可能的恶疾,对神的赐予无所谓窥视。
如果,这是因热夜的心灰而
草就的遗嘱,我愿“以血为墨”;如果,
是时间被迫接受了又一台老式
打字机,那是我们共同的记忆在某个
断层上,用青春已逝的歌反对
鸦噪般的鹭鸣。或许它永远到不了冰雪
与乳海铺就的理想国,就像世界
某些永远无法消除的痼疾。当
彼岸的花开再次成为我们体内自由的
风景,秋天已经由一座孤岛的慢,
而非青铜的狂舞,信步缓缓朝我们走来。
2017.09.02
周末,和几个老友在沙河边喝闲茶
顺河边一路走来,迟到的半天并未改变
修辞宽松的语境。孩子是可爱的!
但成长却需要银子。莫非,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文人真能靠稿费
吃饭,养活一家人?(据传还是
普通文人)。今天不行了!风,虽然
还是那样吹,而膨胀的细雨又能
润泽几层?此前,秋虫刚刚打开了过冬
的小门,但小草们又怎能改变
某棵树冠慷慨的偏移。风说:可能的
庇荫,落下的也只是枯叶之前
多余的果子。天,终于由雨转晴,相约
的人们让喝茶的杯具又有了
微弱的呼吸。显然,这不是某个巨臂
因烧包的无趣而寂寞的低垂。
比如电话打过去,是又一次拒绝的歉意。
然鱼已潜水,何谈挑灯西窗,
词语国际化的夜宴上,可能抓住
的唯有光影加速退却的含金量。这不是
季节因厌恶而魔幻的吸入或反刍,
书写者,时代并不需要你我
虚构的笔墨。就像某个教派因极端的
暴力让某片土地总是借助战争的
道具,那,吃饭会不会更是个
荒诞的命题?现在,我们学习的是自由
落地,再次面对过期的秋水
从身旁随意滑过。如果风说:吃饭
没有酒!想想看,那如何抬高
蜂鸟们此刻难得需要相互致意的手臂?
2017.09.06
仲秋,在成都“蓝薇塔”
从黄昏的环城公交上下来,夕光又倾斜了
一米。接近傍晚的桐梓林北路十号,
室内的灯火已沿着自己的想象,倒映出
塞纳河畔移动的街景。一个时辰
算不算晚点?先期而至的诗人向我铺开
久违的瓜子、点心、茶和湿润的
果盘。他们的问候,笑,重新拾起的话题
让手臂与手臂再次相互触及,……
这秋天的雨后待摘的果实,或身边
某位自在的女诗人天天等待的鱼。“诗人
也应该越过越好”你说。此刻,
无论咖啡、美酒,还是突然间,你新近
出版的文集凭借的某个词语去试图
解决的某个旧问题,都可能阻绝
塞纳河与灈锦江可能的有效交汇。仿佛
这并非雨果的巴黎,诗歌悲惨
的语言世界。他,再次举起了酒杯。现在,
他们谈到的是几个诗人死亡的忧郁
无关于一般意义的财富或艳遇,
对于眼前夜光杯里目光可能发生的偏移
想必有些难了,是的,太难了!
蓝色蔷薇或紫薇刺绣的塔,光影中
的暖色瞳矇,谁人知道这合力效应的准?
当夜色真的走深后,我再次起身,
迎接又一位新到的江浙诗人。
他从会上转道而来,坚定柔软的笑
重叠在我们热情熟悉的照片上,在今夜,
“我们的相聚不是很好吗?”
这个看起来就像玻璃船的蓝色港湾
让每一个虚寒的字,都像此前另一位诗人
说到的博尔赫斯神性的诗与文,
给我们留下了试图穿越或触摸的绝望在
少数无限张开的手掌中。但我想
说的是:星光中的死亡将比夸张的文字
来的更为坚决。而轮回与否,作为
冥想中的他,当然可以拥有自信
去完成表面的低调对金属隧道真实的穿越
2017.09.12
这是成都仲秋雨夜的宽窄巷子
——致贵州诗人赵卫峰
我们撑着伞,并肩从成都奎星楼街的某家
餐馆走了出来,雨,有些大了……
想起去年贵阳的夏天,雨,也有些大
而那个把酒言欢的夜晚与此刻
重叠的影像却再次敞开了秋天的好心情
淅沥中,我向你提起一段共同的
记忆:一位年轻的贵州诗人和他最近的诗,
我知道,随后的电话并不能
完整表达彼此的怀念和赞美,但我们
却闪回了一种问候需要的真实
九时许,我们落座,看茶见山书院,
让语言继续游走在回忆,故事,或传说的
桌面。诗怎么可以抄袭!唉,
仿佛这并不是利益复杂的一点撞上了
闪烁的尊严。不知道,确实
不清楚虚荣与沽名钓誉的模糊底线
而去年秋天,一个生者对死者的冷漠又让
你想到了什么?接过你递上的烟,
我把椅子向后挪了挪,然后
起身,迎接一位稍晚来自广州的女诗人,
并让话题转向南方沙滩的方向
看,词语厉害的切入与展开,
在海水的拍击下,也许更为猛烈宽敞……
窗外,雨还在下。时近十一时许,
出得门来,转过倾斜的街角,
更窄的街道上,灯影矇瞳。我对你说:
这里曾是满八旗的街坊,四合院
不是权贵改造的今天曼德尔斯塔姆的意象
比如,白夜此刻幽蓝的灯光,
当泡沫从吉他弹奏的啤酒杯上降下来的
时候,必须注意邻桌的交流,
注意我们开心的故事可能影响了
布罗茨基背向红灯笼零星晃动的街口,
因不住的吸烟,在雨中的酒吧外剧烈的咳嗽
2017.09.16
今夜,虽然无法看见月亮上的环形山
——再读哑石旧作《月相》
背景有时会适度重叠。如果,它和命运
有所联系,隔空的电波肯定会搭起
互通对应的平台。怎么忍心打扰
瞌睡中喧闹的人群。书中新的发现有时
真的像突发的奇思妙想只能属于
无眠的自己。十五的月相因云层的
静止让记忆再次追溯到过去某个相似的
日子。但说词语,其描述却有着
同一杯茶在空间对温凉的不同处理。
比如此刻,我想说和我说出的,
是否能准确一致如退出时代的铁匠打出
的银饼对环形山的精确倒映?比如,
它的光,是否依然可以照彻山谷
极少的树影并折射出语言的尊严与世人
的敬畏?有时,我们说出了它,
且在月色如玉的内心持续推进人与事在
想象可能达到边界的严谨构建,
有效性还是更多属于个人的感触。
而夜晚无数的乱象能给行走的姿态定下
贴近缜密标准的坐标吗?是啊,
当时间再次厌倦了往日孤独的玄思,
词语的光也会因不变的铺陈而继续萎靡。
比如,这秋风的呼叫与落叶,
无意识的飘零对月相自以为真实的变形,
荒诞的部分不是旁观者的宽容,
不是不屑提及的某个常识性问题,
就像我说转身要看能力,你说要看努力。
但诗中的阿蜜永远是属于月相的。
而我所醉心的是,每次回家时,
你为语言可能不同的切入设置的新门槛。
2017.10.05
生活的丛林中偶然窜出一只野山猫
不是属性的迁移。落日的潭水让它的
舌头洗去了此前因捕捉而残留
的血腥。可日子,还是时常的窘困
如果说到我们的爱,再小的
细胞也懂得规避的重要。它抬起了头,
甩甩方才打湿的爪子,目光移
向另一响动可能发生的地方:仿佛
有只野兔在游动,并默咏着
因跳跃的前倾而有些偏差的声音。它
可以自足,但前提是,首先要
备足越冬的粮草。鼹鼠在暗处跳舞,
顺势而动,但巢穴渺小,且
曲径通幽,像卡夫卡笔下深入的地洞
它的危机感与焦虑,饱食的豹
子们确实难以想象。野草带过一缕
清风,它蹑足逼了过来,并
高估了自己。它的恼怒因三次扑空而
将敌意奇怪的放大了些。其实,
也只是因衰老的临近而加快了脚步
它的饥饿与失落,对于林中
的大象显然是不屑的。如果它因此落
下了意外的伤口,如果它哀嚎,
或添舐着朝别的目标寻觅、搬运点
什么,就像它要钻进巨石中
的岩洞,或爬上大树的背阴处睡一觉
我们不会因悲悯而说这是执着,
说这自然、微小的需要,是某种潜
意识下,对万物莫名冒犯后
又不停加以补救的一个失败的假动作
2017.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