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年轻时是个美人,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极了故乡清透的水。
妈妈的睫毛很长,我曾在不愿午睡的某个百无聊赖的午后,观察妈妈的睡颜,阳光洒在妈妈脸上,妈妈的眼底落下一片小扇子似的阴影,随着睫毛的轻颤而跳跃。
润物无声
第一次当妈,妈妈改不了爱吃的天性,反而喜欢带着女儿尝试各色美食。
吃到美食的时候,妈妈很像森林里正在啃松果的野生小松鼠,眼睛里泛出纯净喜悦的光,顾盼之间仿佛要溢出秋水来;偶尔吃到不爱吃的,柳眉微蹙一会儿,眼波一转,看到女儿吃得开心也会顺势塞给女儿,举止间仿佛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
妈妈很少和我说道理,我却总是容易被妈妈的情绪感染。
那时候我还很小,妈妈每天放学接我回家时都会往我手上塞些零食,生怕饿着宝贝女儿。当然,妈妈也会给自己准备一份,妈妈对待食物就像对待工作一样认真,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专注和轻松。
有时候,我因为考试没考好,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不开心,妈妈总是当作不知道,照旧塞食物给我,看着妈妈专注地对付食物,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就转移到食物上,一会儿就忘记不愉快了。
夕阳下,一大一小两个人无忧无虑地享受着一些最常见的美食,被拉长的影子紧紧牵着挨着,日复一日地在那条最普通的小路上,走出一段了温馨绵长的回忆。我最珍视的回忆。
为母则刚
我的性格很像妈妈,爱吃爱玩胆子小,尤其害怕蜘蛛、壁虎之类的小动物。我是很喜欢夏天的,有西瓜、空调还有冰激凌,闲适又不懒散,但这种令我十分满意的日子却因为这些小动物而有了一点缺憾。
有几年夏天,家里的墙上常常无声无息地冒出一只壁虎或一只蜘蛛,雪白的墙壁上,这些不俗之客总是分外显眼,每次都能把我和妈妈吓一跳。
如果爸爸在家还好,爸爸不害怕,轻轻松松就能把他们赶走。但爸爸有时候工作很忙,只有我和妈妈在家,每到这种时候,妈妈都会挡在我前面。
有一次,我在房间里写作业,忽然就发现了一只大蜘蛛,我吓得迅速跑到妈妈房间,把妈妈也吓了一跳,但妈妈随即坚定地安慰我不要怕,然后抄起扫把或旧报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这些不速之客推到窗子外,再果断地用纤细有力的指尖拉上窗子。
窗子关上的那一瞬间,我们总是会相视着喘一口大气,紧绷的神经和扫把一起轻轻落下来。
我知道,妈妈每次都很害怕,不然拿扫把和报纸的手不会不停地颤抖,眼里也有惊魂才定的神色。可妈妈的眼睛还是亮得像两汪清泉,让人无比心安。
“明珠”蒙尘
记忆中,那双眼睛总是黑白分明,顾盼之间灵动非常的,只有一次,那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我还记得那时我刚念完二年级,好容易盼到暑假,却又因为出水痘,不得不呆在家休息。
那次出水痘,整整一个月才好。开头和结尾几天还好,没有影响到什么。
只有中间几天,最是难过。水痘陆续破了皮,在背上蔓延出一大片,我不敢让妈妈给我涂药膏,怕疼,但医生又说破了皮的地方更要涂药膏,妈妈只好边涂边吹,手法轻柔得像羽毛拂过。直到那时,我才表现得像一个病人,总是打不起精神,妈妈开始担心。
有一天晚上,半夜忽然落起暴雨,我被雷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床头夜灯静静散发着昏黄的光,中间一片黑影,是妈妈的脸,模糊的一团黑影中,只有妈妈的眼,清亮得如同蒙了一层水雾。
我还记得我睡眼惺忪地问妈妈:“妈妈,你怎么还没睡?”
“我刚刚醒,你是不是被雷惊醒了?”妈妈柔声安慰我,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可是妈妈面朝着我侧躺着,手肘支撑在她耳边,这样的姿势分明是一直在看着我。
我心里清楚,却敌不过睡意,在妈妈轻柔的拍打中安心回到梦乡。几声惊雷过后,雨声渐渐微弱,我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户洒了我一身一脸,我在晨光中悠然醒来,妈妈仍旧是昨晚的姿势,我冲着妈妈笑,妈妈伸手探我的体温,手掌在我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一夜过去,妈妈的容颜虽然一如往常,眼里的神采却不复往常奕奕,“明珠”蒙尘,有隐藏不住的疲惫,可妈妈看上去却奇异地像被一层圣洁的光笼罩着。
时光原来是最快又最温柔的刻刀,我既希望它能慢一点、钝一点,又希望自己能赶在它之前,成长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为妈妈遮风挡雨,排忧解难,好让妈妈的眼,永远这么明亮,没有忧愁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