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在田野上第一卷(5一6)

第一卷





5




车子驶入水源镇镇区。今日逢集,又恰正秋末冬初农闲时节,乡下人多有爱凑热闹看稀奇的雅习,纷从十里八乡涌来,簇集镇街,自然带动了各色物资的贸易,因此远远望去,镇区内外满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和高高低低的货摊,其间又混迹着杂耍卖艺的、说唱评弹的、算命打卦的乃至游手好闲的浑水摸鱼的,真个是尘嚣喧天声浪扑地。车速减缓下来,司机小牛回头过来说道:“李总,咱走环镇公路吧,绕过集市,免得被堵了车!”




李进前摆了摆手:“别,我今天还偏偏就想从集市内走上一次。”小牛道声“好”,径直驾车向前驶去。






车子一驶入拥挤的人流货摊中间,速度便立刻减缓,有时候为了避让行人牲畜甚至不得不暂停下来。李进前并不急躁,只管懒洋洋的斜卧在座位内,看着前面的碧桃和洋洋把头探出窗外,一会儿望着那满街满巷的乡间货物和奇特的人流服饰发出阵阵的惊叹,一会儿又为街道拐角处赶过来的一群犍牛牤牛高兴得大呼小叫,心下竟不由得深深感慨起来:




十二岁前,水源镇在自己这个无父无母的乡下孩子眼里是那样的遥远,那样的神秘,遥远得不可企及,神秘得无法想象。“翻上大坡,站在高处向下望去,先是水桶粗细的两排白杨树,白杨树中间是一条直通禾襄县城的沥青路,路上跑着两个轱辘的‘洋马’、马拉的胶轮大车,也有跑得风快的解放牌卡车和红白相间的公共汽车,卡车和汽车喇叭发出的声音远在三里外都听得清清楚楚。街道两旁全是门面房,里面的货架上柜台上摆放着糖烟日杂、五金百货、文具纸张各类货品,售货员风不刮雨不淋,一个个细皮嫩肉,穿着的确良、凡拉丁布料的衣裤。吃食多在街道拐角处的帆布篷下,三五张矮桌,六七把小凳,便组成了一家简易饭铺,胡辣汤、油烙馍的香气老远就能透进人的鼻孔……”小学三年级时,一位高年级学生描述水源镇的作文被老师抄写放大后张贴在校园墙上,里面的这段话从此牢牢刻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那时候,自己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跟在村里大人们的屁股后来到水源镇上赶一次集,看一看那往来疾驰的汽车马车,看一看那高高崛起于十字路口处的三层百货大楼,当然如果再能吃上两根油条,喝上一碗糊辣汤,那简直就是……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人生奇遇了。




想起如今自己虽然挣了大钱,再不为衣食所忧,可是到水源镇赶集的理想却早淡忘,直到今天也没能实现,李进前不觉间竟泪水溢满了眼眶。







“妈妈,快看,好大一对羊!”




车子即将驶出镇区,洋洋忽然一面拍打半开的车窗,一面兴奋的高声呼叫。李进前急忙起身看时,原来车子已早驶近牲畜交易市场,市场边缘,二十多只大羊小羊的外围,两只肥壮的山羊正在一株老榆树下激烈的抵着架。




“停,停停……”李进前立时来了精神,也不等小牛把车停稳,便“哗”的拉开车门跳下地面,径朝两只山羊奔去。小牛将车停在路边空处,和碧桃、洋洋同时把头伸出窗外,远远望着李进前的背影。




李进前奔至两只山羊跟前,双手扶膝蹲下,嘻嘻笑道:“二位羊兄,你们这样抵架,既没个观众,又没个裁判,岂不赢得无名输得无趣乎?罢,罢,反正老李今日无事,索性就给你俩当个免费的观众兼裁判吧。咦,利物呢,拿什么当利物奖给赢家呢?”一面说话,一面起身转头四下寻觅,恰好看到左旁有一老妇卖菜,顺手便将一棵白菜提溜了过来。




“菜,我的白菜,我的大白菜。哎年轻人你还没给钱呢!”老妇奓着双手追了过来。“别急别急,”李进前插手袋内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递去,“别找零了,我还要看羊抵架呢!”说完便将白菜放在两腿间的地上,半弯下腰,双臂伸开,口里吆着号子:




“吖嗨溜溜,——顶!”




两只山羊果然听话,噔噔噔各自向后退出几步,羊眼圆瞪,怒目眈眈的盯着对方,片刻之后突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相向窜出;在李进前“顶”字出口、左右两手“啪”的拍在一起的同时,四只尖利的羊角也狠狠的撞在一起,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




“加油,加油!”车内的碧桃和洋洋一边手打节拍,一边同声高叫。




在碧桃洋洋的加油声中,两只山羊脑袋压低,屁股抬高,借着头角进入了僵持阶段:此方得势,将彼方顶得哗哗后退,四蹄在干硬的地面上划出四道白痕;彼方得势,又将此方顶得哗哗后退,四蹄依旧在干硬的地面上划出四道白痕。




“六、七、八、九……”李进前挥动右手,兴奋的数着两羊相持的时间。




终于一羊抵敌不住,缩回脑袋转身就跑,另一羊自是得势不肯相让,在后紧追不舍,两羊绕着老榆树一前一后的兜起了圈子。李进前哈哈大笑着抓起白菜,撕开叶帮甩手抛于老榆树下,喊道:“嗨,嗨,那位羊兄别跑,这位羊兄别追,利物来了!”


 






两羊看见白菜,立即停止兜圈,齐齐扑向白菜,大口小口的撕咬咀嚼起来。李进前正自拍手开心大笑,忽然,近旁嘈杂喧嚣的市声里面,一个依稀有些熟悉的男人声气传进了耳内:




“咔嚓嚓儿咔嚓嚓儿,老鼠光咬红薯干儿;先咬心后咬边儿,一下子咬成了个眼镜圈儿;……”




李进前转头望去,只见牲畜交易市场南边的人流漩涡中间,一个看上去年近四旬、白皙精瘦的男人正头裹红巾,身打赤膊,一面走着场子一面口里唾沫四溅,念念有词: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说起那老鼠的罪行,说起那老鼠的劣迹,可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三天三夜也道不清。……小子王天朋,虽然不才,却也毕业于‘家里蹲’大学,获得过‘博士伦’学位;又周游于世界参观过列国,也曾焊过壶胆,铸过灯泡,给公鸡做过结扎手术,为母猪做过产后护理,也曾垒过泰山,开过黄河,为火车补过内外胎,给飞机装过倒后档。如今,小子呕心沥血,面壁十年,终于研制出了这种无色无味有益无害的红色微粒杀鼠药……”


 






在众人的轰然喝彩声中,王天朋眼睛四面轮了一周,继续手舞足蹈,朗声语道:






“那位看官问了,哎我说王天朋,你这杀鼠药到底有何好处?别急别急,且听小子慢慢道来:这种药,你只要放一包在老鼠的必经之路上,那老鼠闻见了,心惊肉跳,不食而死;那老鼠吃到了,七窍流血,暴病身亡;就是不闻不吃仅拿眼睛望上那么一望,也从此小老鼠患上老年痴呆,老老鼠患上精神分裂,最后一家子集体投海自杀。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碧桃和洋洋直听得咯儿咯儿的大笑起来,就连一向在李进前面前谨慎拘束、不苟言笑的小牛也有些忍俊不禁,一面小声吞笑一面拿出手机来录像准备发往微信朋友圈。李进前却没有笑,因为,这个王天朋是他的同村同学。







三十多年前,王天朋的父亲曾经做过水源公社百货大楼的售货员,是不折不扣的“公家人”,因此王天朋的家境自然要比较富裕一些。少年时代的王天朋倚仗父亲的权势,对待同村同龄的伙伴从来都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李进前清楚的记得,上小学二年级时,有一天傍晚,他和张天远一起去到王天朋家门前的麦场里玩,王天朋正独自趴在麦场一角的碾盘上吃饭;吃到一半,王天朋吃不下去了,就把饭碗推给了他和张天远,喝令两人吃下。他和张天远一看,天哪,竟是细面擀出来的长面条子,而且配饭的又是白菜,饭汤里还依稀漂浮着几颗诱人的香油珠子。他和张天远立刻把头拱在碗里,小猪一般的抢食起来,而王天朋则站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笑声里分明透着鄙夷和不屑一顾……




后来,王天朋的父亲死了,而王天朋由于自小养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毛病,种庄稼做生意从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钱是挣到一个恨不得花俩;不多久,王天朋又染上了抽烟喝酒赌博的恶习,家道便一下子彻底破落下来。李进前听人说起过,三年前王天朋因被赌债逼红了眼,竟手持铁棒将张天远的宝贝儿子禾禾绑架在仲景坡上的茅屋内,向张天远索要三万元的赎金,结果吓得禾禾从此患上了小儿抑郁症,白天精神委顿,怕光怕亮,一到夜间就又哭又闹,任谁都哄劝不住。虽然张天远看在同村同学的面子上,并未报案,也没有追究王天朋的法律责任,但李进前却从此在心里狠狠的嫌恶了他。




王天朋道完开场白,正要从放在地上的破包袱内取出杀鼠药来展示,一转头恰正看见站于老榆树下伸脖朝向这里张望的李进前,立即面露喜色,抢步奔来,同时口里高声叫着:“进前,进前,我的亲亲的老同学,我可见到你了……”




李进前赶紧冲着两只山羊挥了挥手:“两位羊兄好好吃,吃好好,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绕过刚刚换好零钱趋步送来的卖菜老妇,三步两步奔进了车内。小牛已早做好准备,猛的一踩油门,车子“嘎”的一响疾驰西去。




6




“什么?”张天远眉棱骨不易察觉的跳了一下,“什么政策要变了?”




瞎子祖爷并未立即回答,只双手扶杖,仰天思索片刻,慢慢问道:“天远娃,你说,咱农民靠啥吃饭?”




“靠地,也靠天。”张天远略一思索,郑重答道,“咱农民生来就是土里刨食的命,所以地就是咱农民的命根子;可光有地这条命根子还不行,还得老天照应,风调雨顺,寒热适当。——没风没雨,五谷不出;不冷不热,五谷不结嘛!”




瞎子祖爷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天远娃,你说得对。古语云:天旱雨涝不均匀。风雨寒热的事咱管不了,老天让你吃八合,你就是挣断裤带累折腰杆也吃不满一升;所以咱农民真正实实在在靠得着的,就只有地了。”




“祖爷说的是!”张天远点头表示同意。


 








瞎子祖爷抬起一双昏花老眼,茫然望着远方,口中蠕蠕说道:“人活着,得靠粮食。粮食打哪里来?粮食打地里来,——万物土中生嘛。大饥馑那年,因为土地歉收,全村老幼一连两个多月粮米未曾打牙,就连树皮草根也被抢得精光,你祖奶和你六岁的小爷饿呀,饿得把被褥里的烂套子都一把一把的扯出来填进了肚子。你祖奶哭着求我说,他爹,我死了也就死了,好歹也算活过一场人了,你得让娃儿临死前再尝一回粮食的滋味呀;一把,不,哪怕三颗两颗,让他放在嘴角嚼嚼就成。可我去往哪里找寻粮食呀?最后,我实在不忍看着你祖奶和你小爷在我面前活活饿死,就套上架子车,一步一喘的把他们拉到了白龙泉村前的官道上。我说:他妈,娃,这里是官道,来往的人多,你们躺在这里,说不定会遇上一个好心的有粮食的行人;这样,你们就算得救了……”




两颗大而浑浊的泪珠,沉甸甸的挂在了瞎子祖爷的两个眼角。




张天远想起自己小时候的苦难经历,不觉鼻孔发酸,喉咙哽咽,他伸手握住了瞎子祖爷瘦骨嶙峋的胳臂,颤声叫道:“祖爷……”




这时,麦叶奶说话了。麦叶奶未语泪已先流,两片嘴唇哆嗦半天,方才发出声音:




“天远娃,你年纪小,不很记得大集体时代的事儿。大集体好是好,就是肚子饿得受不了啊。大集体时代,男女老幼踩着钟声上工,踩着钟声下工,全靠工分吃饭,便有些人趁机浑水摸鱼,出工不出力,出力不出活;干部们又麦米不分,只管一味的执行平均主义,干好干坏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弄得人心都懈了。所以大集体时代别看耕种的地多,可打的粮少,大家伙儿总也免不了饿肚子的结局。有一天夜里,我实在饿得发昏,就偷掰了生产队的两穗苞谷棒掖在裤腰带里,准备回家煮吃,结果被队长搜出,队长把两穗苞谷棒挂在我的脖子上,押着我游了整整一个大队。那年我刚嫁来咱村,正是年少爱面子的时候,觉得丢人不过,当天夜里便跳了井;你麦叶爷慌忙救我上来,把我搭在黑牤牛背上绕村转悠两周,这才控净了肚里的水,落下来一条老命……”








张天远刚要接口说话,却被麻叶婶抢在了前面:“天远娃,咱们水源公社偏僻,直到八三年才全部土地下放,包产到户。其实包产到户前政策就有些松动,大队默许各家各户除自留地外,可再向生产队‘借地’,每人一分,每家最多不准超过六分。这借来的地打下的粮食,缴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就这三分五分的地,也让家家户户如疯如狂呀,当时流传着一句话,说这借来的地‘治冷治热治瞌睡’。啥意思呢?就是大家伙儿一进集体的地,不是说冷,就是说热,再不就是说瞌睡,总之一条:懒牛上地,——屎尿多;可一进借来的地,冷也不说冷了,热也不说热了,瞌睡也不说瞌睡了,只管拼了命的死干。有的人家还专门去铁匠铺里打了小䦆大䦆,进集体的地,就使小䦆;进借来的地,就使大䦆。就这样,借来的地打出的粮食,一分顶得上集体的三分,也就是这借来的地,救活了多少的人命啊。八三年包产到户,我家三口人,分了六亩九分的地,想到往后再不用偷偷摸摸的借地了,再不用白日黑夜饿得前心贴着后脊梁了,你麻叶叔那个激动呀,一头扑倒在地里,老牛样的哞哞大哭起来……”




张天远滚在眶中的眼泪终于忍禁不住的淌流下来,“噗”的砸落地上,他紧紧攥住了麦叶奶和麻叶婶的手臂,又回头望着瞎子祖爷,道:“祖爷,奶,婶,你们这几辈人可真把苦受大了,说来说去,都是个地的问题啊。如今国家政策好了,土地交给咱农民自己经营管理了,只要肯动脑筋,舍得把子力气,那就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嗨呀,好天远娃,感情你守在这仲景坡上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哩。近来上面发了文件,开了大会,准备开始挨家挨户的收地了,——听说这就是赵家闺女这次回来担任支书的最大任务。天远娃,咱农民离不开地,地握在咱农民自己手里,也才安心哪。如今上面收地,不让咱自己经管,这不是要让咱走回头路,重新过大集体的生活吗?这不是要让咱吃二遍苦受二遍罪,重新过饿肚子的生活吗?”瞎子祖爷将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捣了两捣,叹息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祖爷,奶,婶,你们只管把心放回到肚里去吧。这次收地的事情我清楚,是市镇两级在咱们村开展土地‘三权分置’改革试点的首要内容……”听到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天远顿时长长的舒了口气,笑着答道。




“啥……啥叫‘三权分置’?”麦叶奶瞪着一双昏花的老眼,茫然问道。




麻叶婶也是满目疑惑:“‘三权分置’?——这又是哪门子新政策?”




“这个嘛,就是把土地的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分开,所有权依旧归集体所有,承包权依旧归农民所有,只把经营权转让给新型经营主体……麦叶奶,麻叶婶,你们不读书识字不研究政策,新名词说了也不会懂的。反正从理论上来说,是对咱农民有利的好事!”张天远耐心的解释道。




“把地收了,交给那个……别人耕种,还说是对咱农民有利的好事,这不是让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吗?天远娃你没发烧吧?天远娃你没糊涂吧?”瞎子祖爷把拐杖在地上捣了两捣,皱着眉头说道,“天远娃呀,我虽不识字,可《三国演义》是听说书人说过的。《三国演义》开篇就说‘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看哪,这国家的土地政策也不例外:四九年全国解放,国家把土地分给一家一户的农民,实行单独经营;五六年又把土地从农民手中收回,走合作化道路;八三年再搞包产到户,又把土地分给一家一户的农民。这是不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理?如今土地承包这么多年,只怕国家又要收回土地,重走集体经营的路线了!”







张天远耐心听完瞎子祖爷的话,笑道:“怎么会呢?我也参加了村里的动员会,研究了村里的宣传页,动员会和宣传页明明都说先将土地收回,进行统一整理,然后再交给新型经营主体,实行集约化、规模化、机械化种植。这是国家针对当前农村土地政策的弊端,采取的一种改革啊。实行改革后,谁来经营土地,谁得每亩每年给咱农户八百元的承包费呢!”




“八百元钱就把咱的命根子给卖了?”瞎子祖爷说道,“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在流传,说这次是打着那个三权……分啥的旗号把地收回,然后重走集体经营的路线。天远娃,你不在村里,不知道情况,村里如今人心惶惶着呢!”




麦叶奶和麻叶婶同时说道:“天远娃,你是咱村人的主心骨,咱村里的地差不多一大半都交在你的手里,咱村里的人也就只相信你。你可一定要顶住压力,咬牙把大家伙儿的命根子保全下来呀!……”




“天远,我们大家伙儿都支持你,坚决和那个啥‘三权分置’的狗屁政策对抗到底,让赵夏莲坑害咱村乡亲的阴谋诡计不能得逞!”这时一直默立近旁的钱二狗说道。






“对,对抗到底!”李大牛和猴跳三同时揎拳捋袖,附和说道。




“你们……都支持我?”张天远转头望向李大牛、钱二狗和猴跳三,疑惑的问道,“你们支持我有啥附加条件吗?”




钱二狗嘻嘻笑道:“天远,本来我们支持你没有什么附加条件,不过听人说那些无条件支持别人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白痴。”说着转头望向李大牛和猴跳三,“我们不是傻子白痴吧?”




“别人是不是傻子白痴我们不知道,”李大牛和猴跳三已然握手言和,异口同声的回答道,“但我们不是!”




“确定?”钱二狗追问一句。




“确定!”李大牛和猴跳三的口气不容置疑。




接下来,李大牛、钱二狗和猴跳三齐齐面向张天远,同时发声:




“天远,你把我们的土地流转费也涨到八百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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