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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郎终于回到了今天还算是他家的家。
怔怔地望着这两间已经陈旧,但还能遮风避雨的平房。难道明天就没了?不!本应该今天就没了。无意间,抬头望见挂在山墙上亡妻的遗像,清瘦的脸颊,慈爱的目光,阿郎不能自主,一阵晕眩,瘦高的身躯顿时瘫倒在没有龙骨的纤维地板上!
儿子气喘吁吁地赶进门,看着地板上满脸老泪,喃喃自语的阿郎,急忙摇醒扶起阿郎。
爸!你怎么啦?
阿郎答非所问地说:协议签了。
儿子也来不及细细询问,迫不及待的告诉阿郎,孩子生了,是个男孩。
阿郎犹如噩梦中醒来,瞪大了眼睛问:前两天你们回她娘家,不是说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了嘛,怎么今天就生啦?
阿郎的儿子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阿郎心想,小孙子啊,你何必急着赶在拆迁奖励期限最后一天出生呢!人口面积补偿哪有你的份呢,儿子、儿媳都没着落,儿子的儿子就别想咯。不管怎样,阿郎还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总算自家有了香火,比你村东头的阿狗前几天生个孙女要强,那怕你阿狗的孙女享受了人口面积补偿和人口安置面积。
阿郎昨晚一夜没睡。倒不全是为房屋拆迁而烦恼,而是妻子在世时没能住上楼房,五年前草草入殓,也没能好好地造给她,为此,阿郎心里一直很内疚。如今,自己也会这门手艺了,趁这五周年忌日应该好好地造一幢。于是,昨天上午到店里买来了上等的油光纸,家里拣了一捆既粗又直的芦苇杆,熬了一夜把楼房的构件全部扎好、糊好,直到天亮后到村里去签协议。
这次阿郎是狠了心的了了,反正这次造房又不需要用地审批、规划选址,也不需要建筑许可,就是说不需要任何审批手续。于是,阿郎扎了一幢三底三层楼,至少和村东头阿狗家的楼房一样大!甚至后面还扎了个车库,又高又大还开了个窗,即使姚明进去也不会碰头,还拣了最好的木纹纸,把三层楼地面全部铺上了“地板”。阿郎想,不知妻子那儿是否也拆迁?不管它,以防万一,最后,阿郎做了本绿皮的户口本,把祖孙三代的名字全写上;红皮的房屋所有权证,还是烫金的,郑重地写上了妻子的名字和共有产权人:阿郎。
蜡烛火苗跳跃,香烟袅袅。上好贡品,摆好碗筷,倒上水酒。阿郎十分虔诚地取下墙上妻子的遗像,用毛巾擦去陈年的积尘,恭敬地把她安放在祭桌中央。
背有点驼、腿有点拐的阿郎,疲惫的身躯吃力地跪下,面对亡妻遗像,哽咽地说:娘子啊,我阿郎无能,因为宅基地被规划控制了,生前没能让你住上楼房,死后到今天才给你造,但现在总算有咯。我们的老宅要拆咯,明年你到哪里去吃羹饭,我现在也无法告诉你,明年清明节我会通知你的哦。
阿郎驼了背的头叩下,象一只煮熟的小龙虾。爆着青筋的额头敲击着地面上没有龙骨的纤维地板,也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