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刚毕业不久,跟着城里的堂姐去招工应聘,三门课考试结束,天色己晚,虽离家不足5公里,九十年代初,交通不像如今四通八达,虽犹豫再三,但在堂姐的一再挽留下,还是住在了她家。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入住城里的伯母家。
伯母家的房子在市中心,不足百平方米,住五口人,也是紧巴巴的。我去了,自然她们一家人更要挤一挤了,挤出一张小床给了我。
钻进被窝,伯母笑着对我说:“这被子是不是比你家的薄,比你家的轻,比你家的暖和呢?”我听了,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确实,伯母家的丝棉被盖在身上丝滑柔软,轻柔暖和。而我家盖的棉花被子,又厚又沉还不太暖和,就连翻个身伸个懒腰都觉废劲,可是我每晚睡着为什么总是那么舒服踏实呢。
那一夜,在伯母家,我失眠了。
伯母是一酒厂的普通工人,每次花枝招展回乡下入村口时,便有人闻讯而来,那些七大婶八大姑们见之亲热的不得了,拉着手道长问短,买菜留饭,甚至留宿。
我们家在村中间,亲伯母无事很少光顾她的三个妯娌家,总有人半路盛情相留,伯母也是半推半就。母亲少言语,开始也是几次三番唤伯母上我们家吃饭,都让伯母给拒绝了,是呀,在别人家吃好,睡好,聊好,还能想到谁呢。惹得母亲很不开心,小声嘟囔着:“家鬼搭只野双忙的。”
那时的乡下人以结交城里人为荣。
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大堂姐,身材傲人,衣着时尚,却性情孤傲。偶回乡下一次,除非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时。
聚餐时,众亲戚是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唯堂姐坐而不动,默默无语。她不夹一筷菜,不说一句话,有人搭讪,也是笑而不语。自始至终,看着我们胡吃海喝,宴席散罢,不曾入一口饭,一口菜。
每次如是,众人也是奇而不怪了。
1米6,不足八十五斤的大堂姐,回乡下总是躲我们远远的,有时我们一群堂姊妹心想,她是不是怕染上我们的土气。
隔壁堂叔家二个哥哥在城里政府部门任职。回乡下更是前呼后拥,尤其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络绎不绝,登门造访,堂婶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是乐的合不拢嘴,我不懂堂婶开心啥,忙前忙后,一桌丰盛的菜上桌忙乱一家人,走之前更是大包小包装1车,红光满面,满载而去。
留下一片羡慕声:“老三,你俩哥城里人,还是当官的,你小子可沾光了。”
堂叔抹着嘴一个劲地笑。
如今,堂婶己去,满头银发的堂叔守着他的儿女们,也鲜提他的哥哥们了,也没人感兴趣听了。
当年总爱和她乡下的小姐妹们,嚷嚷着退休后要回乡下住的伯母,如今也不下乡了,退休已多年,守着她城市里的老屋,乡下的一干好姐妹们也无人去游说她了。
那天,路遇张总,他笑着问:“你们这小村环境真好阿,绿化搞得不错。”
“前面的一排房子房价高吧?”张总环顾左右,指着前方一排排高楼。
“不贵呀,挺便宜的。”我笑答。
“哇!真好。”张总由衷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