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

首先声明这个故事在汤圆创作上最先发布,但都是我本人创作,不涉嫌抄袭。

     这是我自己的故事,人生百态,只有自己真真切切的体会过才算得上真实,否则再多的眼泪措辞落在别人眼里永远都是无关痛痒的故事 所以我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第一章

  2008年的时候我10岁,作为中国公民2008年是永远值得铭记的一年。“5.12”的四川,“8.8”的北京。一个用死亡震惊世界,一个用隆重感染全球。我对那一年的印象只是多了一个很漫长的暑假,有了一次理直气壮的看电视而不用管时间的机会。国家的蓬勃昌盛,名族的兴败衰荣与我一个小姑娘实在拉不上太大的关系。

  每个人都会有一件事来改变她的价值观,生命观,世界观。

  我的人生因为一场车祸而有了转折。不得不承认车祸是一个很俗套的情节,但我还是要接受这种俗不可耐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2009年的11月,我摔倒在路边一堆散乱的砖头上,一辆29座的大巴缓慢的碾过了我的左腿。没有疼痛,没有恐惧,没有血腥。就像是一幕放慢了八倍的默片。我侧过头看见身后的父亲在向我跑来,表情痛苦懊悔,我看见司机低着头不敢相信似的盯着我,我看见母亲变得苍白僵硬的脸。甚至只是感觉摔倒没来得及爬起来,爬起来之后就开始了卧床一年住院半年的的生活。

  该怎么形容2009年以前的我?把所有纯洁美好的词语堆砌到那段年岁上都不会显得浮夸。纵使我之前是有多么的天真烂漫、纯真无邪,但看着肿的涨了两圈的腿、时不时传来的钻心的痛和父母关切的目光,除了装着无所谓和不在乎之外11岁的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那些。现在也能想来当初的演技有多拙劣因为母亲皱着的眉头很少松开。

  故事的情节果真如故事一般。误诊,伤口感染,恶化。

  痛彻心肺的不一定就是真正的痛苦,当你回忆起那件事时连呼吸的也是当时苦涩的空气。从呼吸落入肺部再沁到脚底的痛楚,永远不会忘记。

  你无法想象我看着占据我大腿五分之一的伤口被手术刀划开,我能听腐朽的皮肉撕裂开的声音。没有麻醉,有的是我压抑而又撕心裂肺的哭声。

  腐烂坏死的皮肤像浸泡在臭水里的棉花,黑色的网状物,用剪刀剪断的时候还有一点在牵扯的痛感,很清晰,如同细密的针一根根扎进肉里,还能听见金属冰冷的声音。

  那年秋天,我11岁,小学六年级,毕业在即。

  

  第二章

     我离开了呆了六年的小镇子,去了离我最近的一座城市,B城。那里的人和我们很像,都是一样的秦文化。

  我住的病房楼层很高,18楼。站在窗边就能俯瞰渭河横亘的整个B城,可是我从不知道渭河的水是否如家乡的一样清凉。但我知道18楼真的很高,好像伸出手就能碰见天上的云。

 厚厚的纱布缠着我枯黑萎缩的左腿。你不会知道从小骄傲的我是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那条腿。你一定想不到那时的我的悲伤就像现在的我回忆不出当时的天空有没有云彩。

  日子一天天过着,父亲回到了镇子工作,上班。只有母亲陪在我身边,照看我,一日三餐、衣食起居。

  还有明佳打来的电话,早中晚从不间断,我爱她,就像爱着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我是一个很怕孤独的人,她大概是一个孤独了很久的人,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我想去温暖她,或者让她来温暖我。

  窗子外面的天空开始变得灰暗,我想大概是冬天要来了,隐隐约约听见医生和母亲商量手术的事情,而父亲也在那几天踏着B城的第一场雪赶到了病房。

  “像她这样的伤口只能植皮了。”

  “没有其他办法?不能等她自己恢复么?”

  “不行,自己恢复的话,躺在床上两三年也是有可能的。面积太大,而且压迫损坏了毛细血管。伤口及周围的皮肤都已经坏死。”

  “孩子年龄还小,我们可以等几年。”

  “我建议还是直接手术吧,我不能保证三年左腿肌肉的萎缩情况,卧床三年的腿能不能活动都是一个问题。”

  “那,植皮的话,另外一块皮要从哪里取?”

  “这个……目前最好是在她的腿部取,不会有太大的免疫排斥,成功率能高一点。”

  “……”

  “……”

  “岚,如果你的腿上要再多一个伤疤你希望在左边还是右边?”还没等我开口父亲便说到“右边吧,左腿已经受伤了。”

  “不,都在左腿吧,已经有了伤,再多一个也没什么。至少留给我一条完整的,没有被伤害的腿”

  

  第三章

     雪停后的第一个晴天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那天早上我起来的很早,母亲很用心的把一头半长的发梳成精致的小辫子,明佳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准备进手术室。

  她问我今天怎么这么快挂电话,我用很愉快的声音告诉她我要去做手术了,我隐约听见她有点哽咽。我告诉她,做完手术休息一段时间我就能回来了。

  手术室里很空旷,无影灯照出了一小片的光亮。其他的地方像用墨汁一层层渲染出的,层层叠叠的黑暗。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淡漠,或者说是没有表情。我是惶恐的,像摆在案板上的鱼。被人打昏了头,只能用眼神无力的挣扎。

  “麻药准备”

  “注射”

  “怎么回事?”

  “背部皮下脂肪太少,不敢注射。”

  “体重多少”

  “32公斤”

  “年龄”

  “11”

  “减少剂量,静脉注射,全身麻醉”

  我能听见手术刀之间金属碰撞的声音,头顶上的灯光越来越模糊。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一场梦,梦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看见母亲趴在床边看着我,我看见父亲握着我的手。我听见床头的电话在响。我知道,是明佳。

  我用手指着电话,想让父亲把电话接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能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我才知道每个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的人有多痛苦。

  最后是母亲接的电话,她告诉明佳我做完手术在睡觉,今天不要再打电话了,我需要休息。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想告诉她我没有睡觉。

  我讨厌说谎的人,谎言就是欺骗,没有善意。

  手术只做了一部分,主要的手术还要再等一个月,腿上多着一跟引流管。血水和腐肉顺着管子流到床底的玻璃罐中。令人作呕的颜色,好像多看几眼就能嗅出腐朽的味道,我左腿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明佳打电话告诉我期末考试还有两星期了,问我能不能回来参加考试。她说她很想我。我告诉她我看了很多的书,有很多看不懂。

  她不是很喜欢看书的人,唯一看完的书也就是课本了。很意外,她认真的听我说看过的那些书,她说她也想看书,那样班主任就不会每次家长会的时候留下她爸爸,她想和她爸爸呆的时间久一点。

  从我认识她以来,她一直和她母亲生活,她父亲,有他的生活。

  她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子,至少让我心疼。

  

  第四章

     什么是想象之中意料之外?于我而言莫过于在最无聊的早上响起的电话是王瑾而不是明佳。

  我是一个怕孤独的人,所以我有一些朋友,而王瑾是我那些朋友中和我关系最好的一个。

  生活不是电视剧,但是电视剧里狗血的情节总会来客串一下生活。

  让我躺在异乡病床上的罪魁祸首是王瑾的哥哥。这一切都是巧合,可是真的太巧了。天时地利人和。

  电话那头的王瑾一如既往的柔弱。刚听见她的声音时我很高兴,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是她哥哥撞的我又怎样?我和她还是好朋友。

  朋友之间是可以互相原谅,互相包容的。因为是朋友,所以所有对不起都没有关系。

  每个人都喜欢美好的东西。而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聊的时候盯着漂亮的东西看都会成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何况是有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呢?

  而王瑾符合所有人对美女的定义。娇弱可人,大眼睛,长睫毛,瓜子脸。一颦一笑都是楚楚动人。

  第一次不喜欢美人娇柔的声音,大概是因为这个声音出乎我的意料,更准确的说,是这个声音第一次让我讨厌人性的一些弱点。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对于自己无法适应的东西,只会厌恶。

  不管是谁先疏远了谁,我是真的失去了一个朋友,我很伤心。可在父母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无关痛痒。

  我不喜欢在我克服了心中各种恐惧之后讲给别人的事被他们用无所谓的态度和敷衍的表情回应。

  这种悲哀莫过于你辛苦搭建在沙滩上的堡垒在一个浪头袭来后连你的脚印都没有留下。

  没有人知道一个孩子的脆弱与敏感。我还能回想起我是如何拼尽全力才没让眼泪掉在白色的床单上。但我发现,在你难过的时候,只要低下头,眼泪会掉个不停。那天的所有食物,好像都放多了盐。咸的有种淡淡的苦涩。

  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有人目光柔和的看着把脸缩进他怀里的我,轻笑着问我:“你是鸵鸟么?要躲到哪去?”

  我一直不勇敢,如果那天我接受了王瑾的离开,没有把自己裹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如果那天我接起了明佳的电话,我想我现在会少很多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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