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父亲   二 》

   


      朋友送给老公两瓶好酒,实在推脱不掉,盛情难却,只好收下,两瓶酒价格不菲,着实是好酒,对于不喝酒的人来说,再好的酒也体现不出他应有的价值,那么最好的归处就是送给至亲中爱喝酒的人,这不由让我想起了父亲,父亲一生最爱酒,爱到嗜酒如命,可由于家贫,没喝过几瓶好酒,后来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各自成了家,日子虽然不太富裕,但若是买上几瓶酒孝敬父亲,也不至于影响到日子,可偏偏我这个做女儿的,会竭尽自己所能给他带别的好吃的好用的,唯独不肯给父亲带酒,但父亲又偏偏对吃穿不感兴趣,独独偏爱酒!

      父亲不贪吃,不贪穿,唯独贪酒,无酒不欢,贪就得了,且逢喝必醉,赶集会跑到镇上的小酒店喝,沾亲带故的亲戚朋友家没有他喝不到的地方!我极其痛恨父亲酗酒后,烂醉如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样子,若是父亲外出办事,十有八九会醉在外面,经常有熟悉的好心人路上碰到后,捎口信儿让我们去某某地儿找,说父亲躺在地上,自行车扔在一旁,最严重的一次,有年正月初二,父亲去看望住在十几里地处的二奶奶时,又一次醉酒到不省人事,摔倒在公路旁的沟里,摔断了腿,在别人家都欢欢喜喜过大年时,母亲和我们姐弟四个只能轮流侍候他在医院里,按说一般人吃过这么大的亏,为了家庭,为了自己的儿女也会长点记性,痛改前非,可腿好后的父亲照喝不误,好像他此生就是为酒而生的。摊上这么个父亲,也难怪母亲脾气不好,不善待他,母亲的性格会随着父亲的醉酒次数越发变得强势,大多数时父亲喝醉酒若母亲多一些忍耐和包容,让他炕上睡上一觉,除了耽误点农活,也不会有其他大碍,偏偏母亲又是嘴不饶人的主儿,唇枪舌剑,早晚激怒不善言辞的父亲,最后用拳头代言,两人开战,经常打的窗玻璃片页不留,锅碗瓢盆等很少有幸免于难的,最后导致,碗,茶壶,茶杯之类易碎的瓷器碎了一地,家里一片狼藉,直到现在脑海中经常回闪父亲醒酒后用小锤子叮叮当当敲打修正被他摔变形的那些生命力极强的铝制的锅勺之类的情景!母亲的哭喊吵闹伴着碗盘的破碎声经常招来街坊邻居,好心的就劝劝架,好事的就看看热闹!

      这样的家庭环境导致我整个童年和青春期都极其自卑敏感,沉默寡言!这也是我成年后一直不愿意买酒孝顺父亲的原因!我顽固的觉得,谁若给父亲送酒就是在助纣为虐,就是在害他,就是在害我们!若是父亲一直是这样醉酒的状态,那留给我们的只能是恨了,偏偏父亲不醉酒的时候,又是一位特别能干,特别有情趣的人。父亲不管给公家干活儿还是给自家干活从来不拈轻怕重,不会偷奸耍滑,有一份力会想着出十分力的那种人;父亲还喜欢娱乐,喜欢热闹,有几分才华,也算个能工巧匠,父亲也有他温情的一面,这些之前已经被我写在《追忆父亲一》里了,此处不做赘述。因此,父亲是一位让我们无法爱起来,但也绝对不会让我们恨起来的一个极其矛盾的人,这让我们的情感也很崩溃,在父亲的有生之年,我始终从未满足他喝酒的愿望,更多时候他自己只能尽他自己的能力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些勾兑的劣质酒喝,直到最后父亲67岁那年得了食道癌,在我们的严密看护之下,也没能阻止他对酒的嗜爱……

      如今,没了父亲,我最见不得的就是酒,尤其见不得自己家里有各种酒,见到这些酒,我心中就会生出痛,特别特别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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