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介绍:
小秋:独立倔强的小丫头,10岁,小学四年级
小雨:腼腆执着的小男生,13岁,初一
小车:随和热心的男同学,13岁,初一
故事发生在90年代初期,那个没有电脑、没有手机,连座机都是奢侈品的年代。在一所老牌国企的子弟校,小学、初中、高中在一个校园。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每个班大约30名学生。这些孩子的父辈、祖辈,几乎都在这个单位上班。老师与家长、家长与家长,彼此熟识,甚至还是亲戚。班上的同学,七拐八拐总能攀上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在这样的校园里,孩子们不论年级、班级,几乎都能认全全校的师生。
1993年,小秋四年级,比同龄孩子独立、有主见,甚至倔强。父母从小培养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这个小丫头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往好的方面看,独立思考的灵魂赋予她与众不同的人格,可是,与生俱来的倔强,也着实让人头疼。小秋认定的事或人,她从不犹豫。同样的,没有想法的事或人,看都不看。独立的性格,是把双刃剑。在那个以“听话、乖巧”为大多数教育准则的年代,小秋是个特殊的存在。庆幸地是,小秋很早就认定了学生的本职——学习,所以,在这方面没让父母、老师操心。只要学习过得去,父母、老师对其他方面都很宽容。小秋深谙此道,雷打不动放学先做作业,成绩维持在中上游。为什么没有跻身前列?因为一个致命的问题——马虎。每次考试,做的飞快,从不检查。错的题,问她会不会,对答如流,弄得父母、老师哭笑不得。索性,不再管她。
小雨比小秋大三岁,一个在小学,一个在初中,按常理没有交集。请注意开头交代的背景,小学、初中、高中在一个校园,共用同一个操场,同一片场地玩耍。某一个课间,小秋和同学蹲在操场边玩画片。画片,不是动画片。这可能是80后孩子才有的玩物,各种卡通人物印在纸片上,好一点的是不干胶的,差一点的就是个纸片。在那个年代,每个孩子手上都有一堆画片。一到课间,男孩子们就趴在地上,撸起袖子、瞪大眼珠、鼓起腮帮,巴掌在水泥地上拍得生疼。只要把对方的画片拍翻,就归自己了。女孩子不玩这个,因为手疼、灰大,但抵挡不住好看画片的诱惑。一般采取蹲守策略,如果看到别人拿出心仪的画片,立马提出交换的条件。有时为了一张心爱的画片,可以付出几张甚至十几张的代价。
一个普普通通的课间,小秋蹲在操场边摆弄着刚从同学手里换来的好看画片。数着数着,发现这个系列还少一张,瞬间有点失落,嘟起了小嘴。这时,一只小手从头顶伸了过来,手里拿着的,正是小秋少的那一张。小秋迎着阳光,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到了这张心心念念的画片。欲望是魔鬼,小秋二话没说,一把抓过来,攥在手里,一溜烟地跑了。留下那个递画片的小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这是小雨的小手,原来他一直在旁边看着小秋整理画片,一边看,一边摆弄自己手里的画片,直到惊喜地发现,小秋缺的那张,他正好有。所以有了刚才那一幕。这时,一旁的小车哈哈大笑,拍落了小雨悬在半空的手。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可谁知道,为了这次相遇,小雨预谋了多久。小雨清清瘦瘦的小男生,个子也小小的,笑起来很腼腆。他的死党小车,却是个结结实实的小胖子。这两个好朋友形影不离,体型差异之大,令人过目难忘。
自此,小秋的活动半径里多出了两个身影。他们很少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小雨望向小秋的脸,总是挂着浅浅笑意。而小车只是陪在身侧,低头玩自己的。时间久了,小秋终于有所察觉,也隐隐约约从同学那里听说。小秋不是胆小的孩子,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一个急刹车,回头迎面撞上小雨无处安放的目光。小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小雨躲躲闪闪,羞红了脸。一旁的小车,神助攻上线,约着小秋下次见面,放学别走。小秋一口答应,惊得两人呆在原地。等缓过神来时,小秋已蹦蹦哒哒地走远。
一个放学的傍晚,小秋赴约来到小雨的教室。教室里空无一人,斜斜的夕阳透过教室的玻璃,洒在小秋身上,毛茸茸地一身金黄。等了一会,小车拍马赶到,恨铁不成钢地拽着小雨,说他有话要说。随后,神助攻退出教室。就在那间铺满阳光的教室,小雨脚底像是生了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当初递画片时一样。小秋是个急性子,原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看到小雨一言不发,更加生气。小秋咄咄逼人,问他到底要说什么。足足5分钟,小雨一句话没说出来,小秋扔下一句“以后别跟着我”,扬长而去。
小秋继续着她快快乐乐的上学时光,以为这个小插曲无疾而终,但事与愿违。那两个一胖一瘦的身影,时不时就会出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慢慢地,小秋习以为常,逐渐释怀。反正脚长在别人身上,管不了,况且,别人也没有打扰你的生活,根本没有立场发难。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校园里有了关于小秋和小雨的传说,仿佛全校都知道,小雨喜欢小秋,除了小秋自己。90年代的校园,“被喜欢”往往是苦恼的,因为无缘无故沦为别人讨论的八卦对象。
小秋无处辩解。全校都以为的事,当事人连一句完整的问候,都没有听到,更不要提表白。更可气的是,原本只是在校园里忽远忽近的两个身影,不知何时变成了小秋家楼下准时上岗的卫兵。小秋生气了,后果极其严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个卫兵照常守在小秋的窗户下面,发出各种怪声,一会儿学猫叫,一会儿学狗叫,一会儿又吹几声嘹亮的口哨。小秋正在窗前写作业,当即怒火中烧,抄起手边的一杯水,推开窗,一股脑倒了下去。小秋家在四楼,在重力加速度的助力下,水珠裹胁着愤怒,劈里啪啦砸在窗下的两个黑漆漆的脑袋上,惊起一串哀嚎。小秋端着水杯倚在窗前,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好生快意。
也许是这一杯水的功劳,小秋不再生气,尝试和小雨、小车成为朋友。接下来的日子,大家相安无事。有时,小秋在窗边写作业时,还会仔细听听,这两个卫兵有没有缺席。小雨喜欢唱歌,时不时还会在小秋的楼下吼上几嗓子。小秋莞尔,只当是学习时间的小娱乐。
本就是简简单单的年纪,做着傻乎乎的事,可笑又可爱。可是,平衡还是有打破的那一天。在小秋初一的时候,遇到了一位高大稳重的大哥哥——小贝。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还没到可以落笔的时机。
小雨伤心了,守护了4年的小姑娘,突然被别人抢走了。更令他感到难过的是,这位从天而降的对手,竟然是自己的好邻居。小贝比小雨大一岁,同一天生日。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小雨冲到小贝面前,质问他为什么。小贝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喜欢个小姑娘,怎么得罪了好兄弟。小雨说4年前专门给好兄弟“指认”了小秋。小贝哑口无言,没有把四年前的小丫头和现在的小姑娘对上号。可是,感情这事没有先来后到,更不能收放自如。小贝请小雨喝了好多次赔礼道歉的酒,可是,小雨越喝越伤心。
整个初中,小秋有了一位近距离的护花使者,可是,远处的那两个身影,依然若隐若现。小秋是个争气的好孩子,不论怎么玩,都一直以学业为重。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开始了住校生涯。护花使者被下岗。
高中的住校生活,安排地满满当当,只有晚自习到熄灯前的短暂时光,除了抓紧洗漱,还能排队接个家里电话。一天晚自习结束,小秋照例接了家里的电话,报了平安。刚挂断,电话再次响起,小秋随手接起,脱口而出:妈,还有啥事啊?电话那头,显然懵掉了,磕磕绊绊地说:我不是,呃,我是,你还记得我吗?小秋也觉得糗大了,见人就喊妈,还是个男性。正在那懊恼自责呢,对方讪讪地说:看来你已经把我忘了。小秋这才回过神,仔细辨认着电话里的声音。这不就是六年前窗外时常飘来的熟悉的声音嘛。
小雨的电话,不算密集,不惹人讨厌,每次只聊一会儿,因为他知道小秋的休息时间宝贵。那时,小雨已在北京上大学,每次打电话,总会讲讲北京的好,他建议小秋报考北京的学校,有助于拓宽视野。慢慢地,小秋真的在心里记住了“北京”,一心想要考到北京去。不是因为小雨在北京,而是向往那个小雨口中的北京。
2001年高考改革,湖北第一次考文理综合,好多学习成绩不错的学生都翻了车。小秋是幸运的,凭借语文的超长发挥,基本实现预期,拿到了北京的入场券。
故事讲到这,估计很多人要为小雨庆祝了,预谋了9年的计划,终于要在北京实现了。实在对不起各位看官,小秋在高考结束的那个狂欢之夜,遇到了那个踩着七彩云朵的人儿。这个故事,大家已经很熟悉了。
小秋如愿抵达北京,小雨如愿等到了小秋抵达北京。两人在北京重逢,小雨像大哥哥一样,带着小秋玩,带着小秋吃。只字未提感情。也许,小雨已经释然,或者更深地埋在心底。小秋依然是个快乐的姑娘,乐得在他乡遇到故人。哦,差点忘了,小车也去了北京上大学。这一对好朋友,不离不弃16载,可以上升到好基友了。
小秋大学毕业,拿着校招合同,义无反顾离开了北京。自此,小秋和小雨一别两宽,再无联系。
2020年6月21日,下午6点,一条微信打破了小秋的宁静傍晚,脑袋被炸的嗡嗡作响。小雨,走了。小秋不敢相信,十五年前的见面,竟是永别。小秋联系了小车,他喝多了,他说:小雨一直在心里记着小秋。小秋苦笑:这回真成永远了。
后记:这段青春过往,本不该在此时落笔。我一直想象着,等我七老八十,再慢慢回忆。可是,人走的那天,我努力回忆了这段时光,发现记忆越来越模糊。一直劝自己,写下来吧,无论记得多少。但我没有勇气。今天,可能是机缘到了,磕磕绊绊写了下来。但难免遗憾,因为好多事情已经无法向当事人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