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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妹妹小时候有一个悦耳动听的名字叫小梅子,机灵可爱漂亮,嘴巴涂了蜜,惹人喜爱。我三岁,她二岁,奶奶叫我们剥毛豆,我乖乖地一颗颗剥,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剥一小碗,而她总东摸摸西摸摸在玩,奶奶用家乡土话问她:姐姐剥了一碗,你剥了几何(多少)?她扮个鬼脸:我剥了懒汉!因家乡土话何与汉谐音,大人都被她的回答喷笑。
小梅子好吃,浑身只能用一个形容词圆滚滚,圆脸,圆眼睛,圆肚子,因此女阿伯,爸爸的堂姐叫她周扒皮老婆,因当时轰动一时的电影《半夜鸡叫》热播,周扒皮老婆的形象是滚圆肥硕,我就常开心地叫她雅号周扒皮老婆,她从不生气,还呵呵地笑。
小梅子心眼直呀,四岁的我把裤子尿湿了,那时穷,没有可换的了,三岁的她把自己裤子给我穿,让我能出去玩,自己却只能躲在房里又闷又热。
四十年前的那一幕至今想来热泪盈眶,因为她对我这个姐姐的爱一直持续到现在,在我经受人生大难时更是不离不弃的关爱。
小梅子的可爱在于鬼点子多,有时干脆叫她小鬼子。小时候乡下有换“烂粘糖”的,异乡人人挑着方盘,方盘里装着圆圆的一枕糕那么大小的烂粘糖,当然没有糯米糕那么厚,比较薄的,一层层叠起来,上面撒了一层白白的面粉,很甜很糯很香很诱人。
异乡人挑着担子,吹着欢快的笛声,一路走来一路响,后面必跟着一群眼巴巴的馋嘴娃。一分钱一块糖,异乡人一手按住一块薄板,一手用小榔头笃笃笃敲下一长条。孩子必定要他再饶一点,他就再笃笃笃敲下很细的一点。
孩子贪得无厌,必要饶三饶才肯罢休,而异乡人也精明,乐得做人情。其实每次敲下的比指甲还小,可孩子已经心满意足,狡猾地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可当时一分钱也金贵,大人不肯给钱。好在异乡人说可以用废旧塑料纸、破棉絮、破衣服,烂铁块来换。
从此小梅子路上看见这些东西就宝贝似地带回家,也不知为什么,她像块磁石,总能吸到她要的东西。废塑料纸是异乡人最需要的,往往可以换一块比较大的烂粘糖。小梅子就把捡到的塑料纸藏得好好的,通过她的小眼睛观察,异乡人换烂粘糖有个规律,再大的塑料纸也只不过换一块稍大点的糖,而再小的塑料纸也能换一小条,那已足够孩子过把馋瘾了。
五、六岁的她就把一块塑料纸剪成三小块,每次嘘率嘘率异乡人的笛子一吹,她就拿出一小块赶紧去换,还必定要老规矩饶三饶。这样她换糖时,我就眼巴巴地看着,心里美滋滋的,知道妹妹一定会给我品尝。而且总是一人一半,绝不会因是她捡的塑料纸而自己多吃。一块塑料纸我们可以吃上三次而不是一次,心里别提又多高兴!这鬼点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