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阅读是写作。浮光掠影的阅读基本上无用,所得效益始终是浮于意识的最表层。而写作,就是深耕,能把那些浮光掠影的东西变成你思想的领地,并和你曾经的思维记忆融合在一起。
阅读总是令人神思恍惚,你感受一本书的主题,热切于求知,或者,被文字的深情柔情热情所打动;你承受着作者的创造力所带来的神秘影响,你几乎想不到要对此加以抵抗。
你被那些文字组合弄花了眼,或者也被那些冗长的絮语搞得心烦意乱,被那些虚张声势的表述引起了你的诅咒,你终于失去了耐心,暂时告别了一切文字,只想尽收眼底面前的山水风光,街巷人流,晨霞暮霭。
这时你想自己写点文字,你觉得自己也能写那些书本所没有说出的东西,说不清的东西,说的不深刻不精确不严密的东西。
这就开启了另外一种阅读,这种阅读比你展开书页所阅读的内容更贴近你沉浸的欲望、旺盛的意志、博取的胆量;你再也不用为文字的风格所阻,表述的形式所迫,思想的模棱两可而心生厌恶,你可以赋予那些平常的字句以自己的风格、形式,思想也是非分明,感情犹如音乐旋律一般起伏有致。
在写作中,你可以随时推进你的阅读;时而缓慢,时而急速,时而悠长,时而猛烈,你完全可以掌控自己进行的节奏,一切都干扰不了你,写作是一种高级形态的阅读。那时才叫做书我两忘,书我一体,语言就是我,我就是无尽的叙述。
在写作中,人才能解读最细腻精密的文字,风花雪夜里的迷情,喋血探案里的逻辑细节,浩瀚宇宙中科幻的谜语,王朝更迭中悲情的苦雨,而不必执于一端,恋于一情,迷于一幻。因为有更多的端倪、感情、幻梦交错往复供你俯身沉迷。
白光夜色、微风凉气、耳语沸声都会影响你将你正在进行的耽思溺读,随时转换消解了去。你的阅读随时就化作了语言,语言随时就变成了文字。不仅仅如此,你会产生无穷无尽的阅读欲望,你知道自己的所知甚少,炫耀的过多,考虑问题欠周到,有时候冲动的就像一个傻子。
这时你就像一个顶尖的高手在纸面上阅读,在记忆中阅读,在经验中阅读,因为你要写出的东西直接就是阅读所得,这是一种练习成熟的技艺,你的火热的激情让你忘乎所以,你的冷峻的理智又使你保持着沉静的判断力,让你审慎。
在人出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世界就为人打开了一本立体的书。大多数人只能把这本书读几十年,然后,就扔给别人去读了。那些不会读书的人活得好像书中的一个字那么孤单,或者像一个奇异的词、一个精辟的句子、一个充满音响的段落。很少有人活成了一篇文章、一首诗、一部书、一部巨作、一套百科全书。
在写作中我们阅读的是融化的世界,这个融化不仅仅是资料柜倒翻在地,文字资料纸页和卡片撒了一地,人们在这样的局面下莫衷所以,惊慌失措那种感觉,而是像超现实主义画派达利的钟表瘫软,时间像蜜糖一样流在了静止的空间里,我们以平常的步伐走过去,打开话匣子,记录我们在那样一种时刻里的所思所想。
我们并没有真的进入那种柔软的时刻,那只是我们阅读的幻象,我们依旧坐在台前,睁着凡常的眼睛,瞭望一个不真实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