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入秋深处,
夜雨后,故城小陌,
梧桐叶微微落。
夜半街灯,霓虹闪烁,
寒气湿人心,孤影恨斑驳,
夜深路尽头。
站在熟悉的街头,看着夜幕将至,霓虹渐起,车水马龙,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座城市日复一日的喧嚣!繁华过后,等潮起,待潮落,人来人往,最远和最近。时常会在深夜突然醒来,然后彻夜未眠,或许是心累了,在生活的诗里缺少新的意象,于是,开始去寻找山林,城市以外的森林。
我时常会梦见,自己站在山顶,等待黎明的第一束光亮,望着朝晖洒满脚下的万千村落,远处渐起的袅袅青烟。我时常怀念,自己奔跑在山野之中,虫鸣鸟叫,脚步声脆,一切都成了山与我共联的气息。
或许生活本身就是一场不确定的旅行,那些曾以为会出现的风景或人,终究在生活的故事里渐行渐远,可生活又终究要教会你一些东西。这次的宁海之行,着实不在计划之中,临时收到黑麦老师赠送的越野赛名额,心里有些意外或惊喜,但也有些许恐慌。很早以前,便听许多跑友提起过宁海,以及宁海越野赛,看着他们眉飞色舞的神情,心想,那应该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那应该是一场美丽的越野吧。
我们都曾赶过许多次火车,感受过刚上车来不及坐下便已发车的刺激与惊险,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总会给自己预留出充足的时间。也许,人长大了,最先学会的是等待。10月13日,起了个大早,体验了一把成功人士的闹铃,早早地把实验做完了,然后回到宿舍收拾行李。出过太多次远门,年轻的时候总在最后关头随便拾掇下便启程了,而这次,前一天晚上已经把越野装备和补给收拾完毕。但第一次带着50公里越野的小目标出发,心里始终是有些许忐忑或是惶恐。
由于列车晚点,到达宁海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仿佛从上海逃离后,拥抱着一个新的世界,远处有山,阴云的天空里突现的一抹余晖好美,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仿若要走进一个梦幻的城堡。随着短驳车前往本次越野赛的起点-西门城楼,一路领略着这座极富江浙特色的小城,崭新宽敞的柏油马路,偶尔走上一小段坑洼的小路,高楼迭起的现代建筑群,偶尔经过古色古香的民居……到达西门城楼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城楼上的灯已经亮起,发黄的街灯,像极了故去的一个场景,俨然明日的奔跑像是一场几千人的出征,去征服大山,也征服自己。
在颇有些热闹的广场上拍了几张合影后,就赶往酒店办理入住。也曾有朋友问我跑步到底有什么乐趣,跑得那么累,到最后甚至都有些痛苦。我想跑步的乐趣之一在于,你会认识一群人,这群人或多或少会和你一起跑过一段路,有的人或许最后留下,成了你生活里值得信任的朋友。特洛伊是以前刚开始做跑团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为人老实厚道,待人大方,也感谢他这次带我吃了一顿很饱的当地海鲜宴,同时为我提供了一晚五星级酒店。每次到了赛事之前,心里都是有些兴奋,以前跑马会,这次越野赛同样如此,所以睡眠时间肯定不会太长。即便如此,也要花点时间摆拍一下自己的装备,就像他们说的,拍定妆照已经是比赛前不成文的惯例了。第二天听到四点半的闹钟,虽然有些想赖床,但还是迅速爬起,洗漱后吃好早餐,便跟车出发去往起点。
到达起点后,广场上人已熙攮,跟SRTC的几名跑友合影留念后,便往人群中挤,等待发枪起跑。
第一次50公里越野,心里知道能完赛,但还是希望避免受伤,所以前面跑起来并不是很快。跑了近1公里后开始上山,人很多,山路不宽,只能排队上山,合适的地方也尝试超人。前面一个CP点相对比较简单,爬升不大,力气尚存,下坡又是我的强项,所以很快超了不少选手。到达CP1时,状态很好,自带的水也没有怎么喝,但毕竟是第一次参赛,所以还是停下来喝了官方的运动饮料再上路。而之后,开始飘起了小雨,但并不怎么受影响。只是雨后,红土路面有些泥泞不堪,鞋子上沾了厚厚一层红土,跑起来负重感十足。这一段也遇见了百公里选手云神和Mae。相比之下,云神淡定自如,柱着杖,行动略慢,估计这次特别想完赛,所以谨慎得很,还让我帮他取出冲锋衣保温。考虑到他跟不上我,加上组别不同,我直接先走了。雨越下越大,见到好几个摔跤的,还有好多战战兢兢的,坦白地品最不开心的是鞋子已经弄脏,想着既然已经脏了那就放开跑,所以后来的下坡,什么有水有泥,我才不管全都踩过去。到达CP2的时候已经有些冷了,毕竟是短裤短袖,好在一直保持运动,不至于出现失温,所以CP2喝了两杯可乐,一杯热的姜茶,并补充了盐丸和香蕉,很满足,又接着上路了。赛前以为CP2到CP3是路段最难的,所以心里一直抱着“攻破了这一段接下来就轻松了的心态”,一路上坡,经过了庄稼地,还有那坡度很高的巨石路,这一段显得有些疲惫,同行的好多百公里组选手好多也并不好过。感觉这一段路,上坡就在走,下坡就狂奔,雨下得有些大,但在深山老林里反倒没那么大的感受,除了帽檐的水珠十分有节奏地洒落。
到达CP3的时候确实有些饿了,喝了两份榨菜白粥,抓了好几把坚果,两杯可乐。而且为了让腿舒服些,专门请医护人员给我按摩了一下小腿并喷上云南喷雾,那酸爽记忆深刻。CP3之后,50和100开始分路,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CP3到CP8是如此地艰难,全程爬升650,其实我对爬升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但当你在坡上你会感受深刻!那会真后悔借根杖,好在我户外素质还可以,在附近找了一根棍子做杖,稍微能缓缓爬坡。而记得最难的一段是小短柱峰那一段,也就在那里一下追上了好多人,大概是坡接近垂直,路面太滑,所以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有一个一路跟着的女生,棍子都没有,爬坡时很吃力还摔了一跤,我好心地帮她也找了一根棍做杖。
爬过那段后,心里有些许崩溃,赶忙跟救援队志愿者确认这就是这一段最后一个大的爬坡,那时的心情特别舒坦,以后一路下坡,偶尔有一些不陡的小坡。还经过一段小桥流水人家的人间仙境,雨雾朦胧,更是多了几分别样的美,让人特别想驻足。到达CP8后,吃上那一碗热粥,心里是幸福的,由于奔跑过程中,腿已有几次要抽筋的感觉,所以照旧请医护人员帮我按摩喷药。想着接下来的路应该会轻松很多,可是体能的消耗使原本简单的东西开始复杂。这会,边走边拿出手机给群里的小伙伴汇报,没想到同行的阿猪已经在里面说话了,我大概估摸着她应该是退赛了。后面的路段不难,但长时间的奔跑,双腿明显疼痛,不过长距离越野最需要的不就是战胜自己嘛。最后两公里,都是下坡加巨石路,石头在雨后显得更滑,某处竟看到一滩血,后来才知道是有人摔破了头。想到这,不免觉得十分地幸运,这一路没有任何摔跤和扭伤。到达终点拱门时,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等待,虽然身体已经十分疲惫,但终点总是让人瞬间兴奋,完成最后200米的冲刺。
由于手机进水没电,所以并未在终点拱门做太多停留,领了完赛服便去补给区吃饭,然后涮一下鞋子准备回酒店。回程的接驳车上,大伙都在议论着今天的赛道,今天的天气,今天的补给等等,有些甚至还故作老司机说自己参加多少越野然后怎样怎样,我则显得有些平静,着实没太多激动,只想赶回酒店洗个热水澡。回到西门城楼,手机没电,踩着湿透的酒店一次性拖鞋,湿透的短裤短袖,天飘着雨,没见着出租车,确实有些冷,好在遇到一个百公里退下来的苏州老大哥,叫了一辆车先把我送回酒店,最后要加他微信转他车费他也不收。那一刻,感觉十分地温暖,人间自有真情在!
回到酒店,脱下了湿衣服,先是冲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又在浴缸里泡了一个温水浴,那一刻,真的好爽!简单收拾了行李,然后打了车去宁海车站,没想到那么近,提前了近一个半小时到达,所以决定改签到上一班车,早点抵达上海!列车前行,长距离的奔波虽然很累,但身体并没有很严重的酸痛,也没那么想睡觉,每次跑完心都特别地安静,仿佛也就那个时候能够沉下心问问自己在干嘛要干嘛。
城市以外的森林,无声地包容着一个城市困着的人,吸食着他的万千烦恼,给他以前行的勇气和信念。50公里或者100公里的越野,在物理长度之外,延伸到人生的边界。突然,在某个瞬间,你会觉得你长大了那么一点,你会觉得以前好多纠结的东西是多么地无意义,你会突然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甚至能够开始用某些词语来勾勒心里期许的蓝图。
从山里走出,
又重进山里,
辗转着数十年的光阴,
容颜变了,
山还熟悉吗?
只希望,后来的我们,
依然可以带着激情和梦,
踏上人生的越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