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

客厅的电视机又准时响起了熟悉的旋律“大家好,欢迎您收看中央电视台中文国际频道海峡两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机前,那副陈旧的老花眼镜正在频频为其背后的瞳孔接收一阵阵的文字,耳膜也积极配合收录着重要信息。此时此刻,他认真的就像为病患叩诊的医生,无视外界的干扰,全身心投入到了自己关注的焦点与想法上。沸腾的茶壶在厨房唏嘘着昨日的理想,陶瓷香炉于佛堂赍捧明日的愿望。他在平平凡凡的农村院落里安静的思考,远离城市的浮躁和喧嚣。

勤劳的邻居每天按时会在隔墙后轰轰烈烈地炸着肉丸子和素丸子。那油炸时蒸腾的气体傲慢地踩踏着墙壁与房檐盘旋而上,惹的附近几户人家的看门狗,还有那大街上游荡的野狗都馋的发出了饥饿的嚎叫。他为了爱人能够在日日如一的柴米油盐以外,还可以用其它食物触发她的味蕾,增加食欲;偶尔也绕到邻居那里买一些素丸子,但后来发现味道欠佳,于是他就学着自己做,做给在佛堂静心修禅的老伴,做给和老伴信仰相同的自己。几个胡同的人时常来拜访他,一些面带痛苦和憔悴,一些心怀喜悦和感激。这些人要么是来他这里开方,打针和输液,要么是来送礼,赠与感谢和祝福。习得许多医药知识的大脑,操得针管以及懂得切脉的双手为他的曾经和现在争取到许多荣誉和爱戴。村里的医院,老式的自行车,家里存有的少部分瓶瓶罐罐等等刻有岁月痕迹的事物记载着他的职业生涯。不论退休与否,他一直保持着对病人病情的敏感,庖丁解牛似的诊断和运斤成风般的开药方,以及运用医疗器械时游刃有余的手法,证明了时间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金盆洗手的借口;反之,充分的把自身经历用于研读和复习各种医书,便使得他至今还跋涉在悬壶济世的旅途中。

平淡的生活虽谈不上节衣缩食,但看上去也十分拮据,他毕竟也是从物质匮乏的年代诞生,只不过是凭借着自己的勤恳与才智一步步过渡到了小康。然而,和许多重视财富积攒的人不同。他也受钱财的浸染,但并不会由此产生浮躁情绪,就如他在院子中间的空地栽满普通的花草和蔬菜,有条不紊的进行浇水施肥,最后便会迎来意料之中的收获。现在朴素的他早已看不出曾经年少时的轻狂;卷烟和铜质水烟袋如同废弃的古董被搁置一旁,白酒也不再作为他排忧解闷或者庆贺的依托,荤菜后来也没有在餐桌上摆弄过姿态。因此老当益壮的他明确地认识到,懂得顺势披好健康的铠甲,才能有更多机会用实践行动展示个人心志。往事虽带着躯壳慢慢突显陈旧,但灵魂引导着生活渐渐变得充实与美好。

在那个夏日他风尘仆仆地抵达厦门,火热的太阳把影子碾压在地面烙烤,蒸腾的潮气把肉体紧紧捆绑着不放。汗水如繁星般点缀了他的额头,如同汪洋般狂野地漫过五官。但睫毛不屑于汗水的干扰,为眼睛撑起了保护伞,使得他能够将饥渴的瞳孔放至最大去收揽耳目一新的风光。接地气的性格指使着他入乡随俗,从去小店吃的沙茶面开始,之后习惯着带墨镜,模仿当地人穿凉拖潇洒地漫步在海滩上,任凭海风戏弄,也任凭海水挑逗。在去往胡里山跑台的路上,他向司机热切地询问,外加不少针对自己的调侃,乐于把他惬意传染给陪唠嗑的司机。等到下车时,他也得到了司机赠与的祝福——旅途愉快!游览的途中发现了一处占据高位的眺望台,他便情不自禁地朝那里匆匆走去,带着老花镜眺望,之后又卸了眼镜眺望,那几台不同倍数的观景望远镜被他一个个的折腾不停。最后,他带着八分的喜悦和两分的忧伤告别了眺望台。金门都已经被他完全收录眼底,台湾还会遥远到哪去?不会再远了,而他没有望到,感觉隐约有层雾阻挡着视线的前进和延伸。他打车离开,透过清澈车窗望着蔚蓝的大海,他的眼神越来越明亮,在波涛和潮汐表面撒下了希望的光。

相隔几月,他又把朝思暮想的旅行提上日程,迫切地出发,飞向宝岛,飞向余光中曾写下《乡愁》的地方。飞机乘风高效地到达了目的地,他激动的下了舷梯,迈上了心驰神往的沃土。赤忱的心照不宣——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密切地联系着他的内心。在那岛上的海岸边,浪涛击打着礁石给予热烈迎接的掌声,蕈状岩纷至沓来向他讲述自古以来的风云变幻,文明的城市和俊逸的民族风情使得本就遵循入乡随俗的他感到宾至如归。

高耸入云的阿里山谦逊的将铁路和石阶稳稳地缠绕于坚实的山体,当人们乘火车或徒步游览它的全部风景时,它就会毫不吝啬的把热、暖、温、寒四带迥异的景致如数家珍般自豪地展示出来。在这样独特的“自然博物馆”里,不仅使他赞叹“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的自然风光,他也欣赏和体会到了“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的宏阔壮丽的图卷和悠然闲适的意境。因为生态环境保护得很好,动物数量繁多,也能看到一些动物活动。它与他相互问好,又与他告别,兴致勃勃地在丛林间觅食嬉戏,和谐地生存于山水之间。阿里山的美景似初恋少女迷人的脸庞,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深情的凝视着,发现景色变得更加娇艳,如同年轻姑娘在表达暧昧时羞涩的样子,清纯的脸上还带有微微泛起红晕。火车从云雾编织的棉被中钻了出来,酣畅淋漓地享受着沁人心脾的空气,游客可以极目远眺,欣赏那灿烂的朝阳和它一气呵成的壮美彩绘——朝霞云海。静静地,目光开始呆滞,他极力远眺也无法望尽这里美不胜收的所有景物。倘若这里的绮丽风光能当作自家精心栽培的园圃,那他就不仅能游览无余,还可以常常去爱护它,为其浇水、除草、施肥,即使忙活得大汗淋漓也心甘情愿。

广袤无垠的中华大地,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壮丽山川,五千年浩瀚悠长的历史文明令世人赞叹不已……五十六个中华民族心心相印,携手并进,共同为祖国的繁荣昌盛贡献力量。时常听到他开玩笑说“金窝、阴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但千里迢迢地到了宝岛上时,他又再想,何以为家?乡下的老宅院是家,有思念的地方是家,让自己有安全感的地方是家……有一群同样热爱中国的同胞所在之地同样是家。共存于一片苍穹下,汲取相同文化的甘露,继承优良的文化传统,同样都受到祖国的守护。在两岸之间浅浅的海峡,因为心与心的紧密联系,使它就如同在他印象中小时候老家那条窄窄浅浅的沟渠,天真无邪的孩童也会毫不畏惧地轻松跨越那几乎可以忽略的距离——近在咫尺,仅仅也就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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