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跪下!”
料理完林噙霜母女这摊子事情后,盛老太太即使再舟车劳顿也没去休息,带着明兰进了寿安堂,挥手让下人下去,只留下明兰一人。
盛老太太坐在上首,神色严厉的对着明兰喝道。
明兰知道自己的祖母睿智通达,阅历丰富,非自己那个眼神不好,心里糊涂的父亲和耿直嫡母那么好糊弄,设计林噙霜母女之事,必然瞒不过去。
她亦不想瞒着盛老太太。事先不让祖母知道也不是不信任祖母,而是怕她担心,也怕事情败露让父亲和祖母心生嫌隙。
她父亲看似尊敬盛老太太,实际只是为了图孝道的名声,只面上恭敬。而她设计的又是父亲的心头好,万一事情败露,盛老太太不知情,也只会让父亲厌恶她,祖母被牵连的影响会小一点。
这是她这个自私的孙女唯一能为祖母做的事了。
她伏下身子,恭敬的向祖母磕了三个头。
“孙女让祖母失望了。”明兰跪直着身体说道。
“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引诱墨兰去勾引小侯爷,万一闹个不好,你可是要把自己也给赔进去啊!”
盛家的名声毁了,明兰作为盛家女儿,又会好到哪里去。
“那便是孙女设局害人的报应,怨不得什么。”明兰淡然回道。
“那你华兰,如兰两个姐姐,长柏大哥又该到哪里去伸冤?他们可有对不起你?”
“是孙女对不起他们。”
“不,你是算无遗漏,又仗着小公爷对你的喜爱,让他保你及盛家的名声。”所以才选了襄阳侯小侯爷做饵,因为齐国公府和襄阳侯府紧密的联姻关系,两代继承人胜似兄弟的交情,小侯爷即使恼怒,也会看在小公爷的面子上将事情遮掩过去,一点风声都不会让外人知道。
这样,林噙霜糟了报应,墨兰会被父亲厌弃,她盛明兰成了懂事又委屈的受害人,一箭三雕,可手里看起来干干净净,一点污迹都没沾上。
“明丫头啊,你这本事,困在盛家后院真是委屈你了。”那是送进宫做娘娘都可以杀出血路的人才啊。
“我是既高兴你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自保,又担心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盛老太太心情复杂的看着明兰。
女儿家是要有些算计才能将日子过好了,可算计过头,如林噙霜这般,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这个度很难把握,她就怕明兰尝了这次甜头走向歪门邪道,所以她得敲打敲打。
“我且问你一句,林噙霜母女怎么得罪你,你要这般对付她们?”盛老太太疑惑道。
明兰将重遇小蝶和姨母查到之事一五一十的讲给盛老太太听。
“林小娘这样处心积虑的害死我母亲和我那未出生的弟弟,父亲又不愿为母亲主持公道。父亲可以不管,可我不能,不报杀母之仇,我妄为子女,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明兰红着眼说道。
盛老太太叹息一声,“我原先以为林小娘只是拖延了你母亲诊治的时间,却不想连难产之症也是她造成的。”
这样的毒妇,偏偏就有人当宝护着。她这个自己一手培植起来的庶子啊,放在心里第一位的是前途名声,第二位的就是这个惯会扮可怜的爱妾。要想动了这第二位,非触动了放在第一位的利益才能让他清醒些。明兰这么设计,全是被他这位当爹是非不分所逼,若家里有个公正处事的大家长,何苦用这种手段才能讨得公道。
“也难为你了。”
“都是祖母护没用,才让你铤而走险。”
盛老太太心疼的扶起明兰,拉她到身边坐下。
“可是明儿,男人会喜欢聪明的女人,但前提条件是无害善良,这种聪明仅仅放在讨好他们,他们是满意的,若放在别处,在他们眼里就是心机深沉。你这样过早的在小公爷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心计手段,你就不怕他日后防着你?”
明兰笑了笑,低头摩挲着祖母枯瘦的手掌,藏在眼底的泪水止不住的滴在衣袖上。
她何其有幸有这样一心一意为她打算的祖母。
“祖母,原本我瞧着华兰姐姐、淑兰姐姐,还有其他交好姐妹的姻缘,什么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心意相通,那都太遥远了,找一户条件相当,家风清正的好好过日子才是最实在,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相敬如宾也就不难做到。”这一辈子,也就能安稳到老了。
“可是碰到小公爷,我就忍不住在心里期待更多,要的更多。”
“我就希望他像祖母一样了解我,看透我,还能爱我如初,人这一世,如果面对枕边人都要带着面具生活,那该多累啊。”明兰静静的说道。
“丫头啊,你这样的心思我懂,我和你老家的老太太都这样期许过,可是结果······”盛老太太痛苦的摇摇头。
男人爱你的时候,你的聪明、心计、甚至算计都是可爱的,迷人的。当爱情退却的时候,哪怕你什么都没变,曾经在他眼里的优点也会成了缺点。
“即便现在他不介意的你的心机手段,以后难保不会介意。”
“祖母,哪怕我现在温顺贤良,若他以后真厌恶了我,温顺贤良难道不会被看成木讷无趣。反正不管什么样子,当情愫淡去,什么性格都有被嫌弃的可能,那我还装什么,多委屈自己啊。”明兰想到最后,已经想的很开了。
····································
平宁郡主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
“真没想到,最后是那八王得了那位置。”她解开国公的朝服,给他换上舒适的平常衣衫,边穿边聊天。
“是啊,四六两王斗了那么久,最后却便宜了他,这大概就是天命吧。”
于齐国公府而言,八王能够上位,比这两王上位要好多了。
“上次去玉清观给衡儿和明兰合八字,原想着青云道人为了讨个喜庆胡说八道,现在想起来,还真有可能是真的。”平宁郡主笑着说道。
自从订婚后,衡儿愿意治病了,有仇的六王即便当了太子也没命登基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看来是真有旺人之命,郡主啊,那就赶紧娶进来吧。”齐国公说道。
“我看老圣人就拖着一口气等八王从封地赶过来登基,要是这口气送了,怕是······”齐国公不敢说出不敬之言,但意思平宁郡主都懂。
所以得赶紧,否则又要等到国丧之后才能嫁娶。
“我今天就去盛府和王大娘子合计合计。”
出了墨兰这档子事,王大娘子对着平宁郡主正心虚,什么要求都好说话,于是便点头答应了婚期定在两月之后。
可到了晚上才想到,明兰是老幺啊,上头还有两个姐姐还没嫁,这可如何是好?于是又匆匆找来盛紘商量对策。
盛紘还能怎么着,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老妻,最后只能甩了袖子出卧房,连夜到书房翻遍前些日子给墨兰找夫婿而收集的青年俊才的资料,赶紧定下如兰和墨兰的婚事。
王大娘子也紧张的开展了如兰相亲的紧凑日程,一天两个,早上还在舅舅家做客,下去就在王大娘子手帕交那里吃茶,那些个妇人看着如兰就像在菜场里挑菜一样,上下打量,搞得如兰浑身不自在,第二天就不肯再配合。
盛老爷原本为墨兰定下的是上进有潜力的举子文炎敬,但墨兰此举着实招了他的厌恶,又担心墨兰在京城会有人翻出这桩事,虽然小公爷和小侯爷答应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但是当初在山庄的毕竟有那么多人,万一有人背主传了出去也不是不无可能。所以盛老爷此刻只想把墨兰送的远远的,让人再也想不起来她,那样盛家的名声才能一直那么清白。
这么一来文炎敬这个人选就不再合适,因为他上京赶考还需在京城待一段日子,若是考中,作为新进的进士,除了同进士,都要到翰林院做三年庶吉士才能正式任命,那又是一段很长的时间,盛老爷赌不起这段时间里会不会有其他变故。
于是他看中了一个将要外放的五品武官,出身寒门,靠着真本事做到这个位置,为人上进又有勇有谋,家里的人口也简单,只有一老母。原本盛紘嫌弃他一介武夫配不上他盛家的书香门第,现在又觉得武将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不会嫌弃墨兰,下个月就要外放出京这点最让他满意,于是火速定下了这门亲事,将婚期定在了半月后。
如兰最为让他头疼,作为他的嫡女,联姻可得到的作用可比庶女要大的多,联姻为对象也要比庶女贵重,可时间太紧,想找一个合适的真的挺难。
加之如兰的脾气直,心思单纯,当家作主的长媳肯定当不得,必然是要找那些品行上佳的嫡次子来配。可这样一户多嫡子的人家,家里的长辈必然要拎的清,否则一碗水端不平,家里事端多,做儿媳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盛紘两夫妻为如兰考虑的甚多,挑对象挑到夜不能寐,却不知他们的女儿心上早已有人。
那日盛紘正在书房里考教新收的学生文炎敬。虽然文炎敬做不成他的女婿,但盛紘起了爱才之心,加之未将女儿许给他的补偿,盛紘收了文炎敬做学生。
文炎敬对答如流,让盛紘颇为满意,他解答了文炎敬的几个问题,布置下一篇策论就打算结束今天的教学,却见文炎敬磨磨蹭蹭的站在自己的身边不离开。
他微微一笑道:“可是有什么难事需要为师帮忙?”
文炎敬鼓足了勇气,“碰”的一声,直直的向盛紘跪下。
“求老师成全我和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