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曾经坚信着,我应该是个以文字谋生以文字为生以文字为生活的人。
这十年里,我学会了在一是二是三是的套路里,已经不会正经的说些人话。我学会了绞尽脑汁穷极词汇去论证别人的思想,而从不去想观点的对错。我学会了闭着眼睛人云亦云地说这些冠冕堂话的话,而从不去想为什么是什么。
最后一篇单纯只有自己想法的文字竟然已经是2010年。至此之后,除了简单描白的只言片语,再无其他。曾经有个才华横溢的朋友说,他要到40岁以后再开始写作,因为他觉得40岁以前的经历阅历与感悟撑不起任何的故事,全都是自我意识的无病呻吟。后来这个朋友丢了,但是他说的这番话却深深地滋养了我一身的懒细胞。每当我有些零散思绪在飘的时候,他的这番话总是让我放下了刚刚握起的笔。但是我今天想开始把写作这件事坚持下去。
看过王小波、奥威尔等等很多人在写,我为什么写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我为什么重新开始写作。
因为我曾经那么笃定我是与文字相生的人。因我在无所了了的当日回忆起文字曾经带来的思维的乐趣。因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开始写下去,我也会像契诃夫笔下的小公务员之死一样的死去,人格完全在官僚制度中跌落。
让我有笃定我是与文字相生的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的最早的人是我小学的班主任。即使我背不过课文即使我考试成绩一般即使我上课说话下课胡闹也难以掩盖她对我的喜爱。她对我的喜爱甚至毫无原则,因为她总是让我在班里读诵我那些胡编乱造的作文,彼时我的想象力绝对远胜于我的观察力。从我家床底下、沙发缝里、马桶水箱盖子上随处都是红蓝绿黄各类童话书的事实中可以判断出我当时的作文风格。然后在毕业留言册上,在给前面一堆同学写满了“学业有成一帆风顺”之类的美好祝福的时候,轮到我时,她很认真地写下,祝你成为文学家。然后我至今都记得她写完以后,并未看我,而是上扬了一边的嘴角,快速地轻挑了下眉毛,很是欣赏了下才递给我。其实当时的我就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在小学课文标准化的答案里,中国称得上文学家的只有四个,鲁迅先生算一个,其他三个不记得,只记得连老舍都只能算作作家而远称不上文学家。也许这也是我至今不敢再见这位老师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可是我的文字水平经常把我自己搞得很迷糊,所有的投稿石沉大海,甚至在高考时候的作文也是一个很低的分数。于是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即使有一天我真能以文字为生,也就是个小范围追捧的小众作家,那些个小众多是些毫无原则的喜爱我多于喜爱我文字的人们。某年小学同学结婚,请来了老师。后来她告诉我,那日老师还在念念不忘地夸我简直要把我夸到天上去了。我始终都不敢问她是怎么夸我的,只是开始动了点儿心思,我想我也得写点儿什么了,我不想一直都这样羞于见到她。
有三个人影响了我的写作风格,并且让我爱上写作。有一个人让我体验到了文字里面所带来的思维的乐趣。三个人是鲁迅、唐师曾和郑渊洁。鲁迅先生教给我了什么是有话不好好说。于是我喜欢上了那种有话不好好说的韵律所带来的近代文学的气息,我始终觉得鲁迅先生的散文像《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以及《社戏》这样的两篇,要远好于朱自清沈从文的一切。唐师曾影响了我从初中到大学的十年,甚至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这是后话。从写作的风格上来说,他让我体验到了长句式里词语和句式堆砌的美。而郑渊洁单字成行的行文风格让我喜欢上了文字简单的美,而且他只用500个汉字写童话的事实更让我觉得文字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最后那一个让我从文字中开始体味到思维的乐趣的人是王小波。他让我真正意识到文字是一个人世界观价值观的展现,而在他的文字里所蕴含的智慧一如浩渺的星空不停息地闪烁。于是,每年的4月,在春暖花开小波的忌日,一整月我都要找他的书来读。为了纪念。直到2010年,我买了全套的小波文集,却从那以后,4月份的仪式竟也被我渐渐淡忘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再没有写过表达自己想法和认识的文字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