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来自南方的猫。
虽然我出生之后的岁月基本都是在北方度过,但是我祖祖代代的DNA中已经深深刻下了关于南方的记忆,那里有杨柳春风,飞花丝雨,更有烟波画船,云霞翠轩,这也在我和我南方的猫族基本保持为每周三次的连线通话中口耳相传,得到印证和巩固。
当然,我们的连线通话时间、频率都是由小东和她妈妈决定的,作为普通人类,他们一般不会知道,每次他们视频通话时候,我和我妈妈在视频两边努力挤进屏幕的毛绒大脸和热切的喵呜声,基本都是我和我妈妈在互相问候和交流。
于是每次这个时候,小东就非常感动:“哎呀,妈你看,花花又想我了!我过年就回去了,花花!”
小东妈妈也非常感动:“米米这么想看我,你把她抱到前头来,看不到她脸了!哟,怎么又长胖了?”
我不服气,我妈妈在视频那边点点头喵呜两声:“确实胖了。”当然因为我妈妈是小东妈妈的忠实拥趸,我认为她的话也不足采信。
等小东娘俩唠嗑个十来分钟后,掌控在小东妈妈手中的摄像头就会缓缓转移,相继扫过在厨房蹲着择菜的小东爸爸和监工一般坐在旁边的我爸爸、趴在桌上奋战数学作业的小东弟弟和铜铃大眼瞪得堪与台灯同辉的我弟弟、太师椅里面看着电视打瞌睡的小东姥姥和她脚边与她一起同梦周公的我姥姥。
这就是我们一家子。当三年前远赴首都就职的小东把出世不久的我带走,我都是要到每年过年时候,赶上浩浩荡荡的春运大潮,随着小东回到故乡,与家人们团聚。
于是,每当夏色初收、秋气渐起,那一天,我看着小东把小短裙儿小吊带儿一股脑塞进衣柜,翻出大衣和秋裤;那一天,我舒服地躺在小东出租屋朝南的阳台上晒着太阳,看着她捣鼓着的暖气片呼噜呼噜试水了;那一天,当第一片雪花自天心打着旋儿飘落,小东被兴奋的我一爪子挠醒;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知道,快回家过年了,喵!
但是这一年好像有点不同寻常。雪已经下过两场了,但小东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待在家,和她妈妈的视频频率高达每天一次,她妈妈重复最多的话是:“有没有菜吃?”“身体都还好吧?”“多下楼走走!”当然这仅限于我能听懂的内容。我妈妈则问我:“小东啥时候回家过年?”
我只能表示不知道。小东那个大行李箱一直躺在角落,肚子空空如也,小东也一直没有去把它填满的意思。
第二天视频,我妈妈环视着四周告诉我:“小东姥姥开始炸肉丸子了……”
粉白的瘦肉馅与搅碎成泥的藕、嫩滑的豆腐拌在一起,在小东姥姥手下逐个抟揉成形,一颗颗滚圆的丸子下进香气四溢的油锅,高温烹炸犹如一只奇妙的点金之手,赋予了生鲜食材全新的美味,在热腾腾地出锅之时,它们在日光下闪着令人垂涎的金色,外壳焦香、内里软糯。
第三天,我妈妈深呼吸着告诉我:“小东爸爸开始炖鸡汤了……”
大葱、生姜、蘑菇是土鸡清冽汤汁与馥郁鲜味的催化剂,在高压锅里小火慢炖,熬出一锅明澈剔透的高汤,一勺入口,浓烈香气在鼻腔跌宕徘徊,带来足以消弭疲惫、抚慰灵魂的满口温润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