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月,人事匆忙,琐碎无味之甚,既扰心境,又坏雅趣。尘世间,诸般事,有悲欢离合,有生死交错,思量之,沉舟侧畔之际,藏着万千惆怅。本想躲在一隅,远离都市的嘈杂,然便捷通讯又使人无处可遁,耳软心慈之本性,使我应承下一桩桩力所不能及之事,惭悔不迭。工作内外的事务如飞絮般纷至沓来,让我顿感时间紧迫,应接不暇。举镜观照头脸,发觉眼红发焦,神情憔悴,突然怜惜起自己来……再遭周身无德之人的热讽冷嘲,不免让我更多愤懑,亦多慨叹!
我或许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只想自己清净地在一片虚空之内而生,在一片寂箫之中而死——无忧无虑,既不遭受任何的伤害,也不带给任何人伤害;无声无息,既不去打扰别人,也不被他人所打扰;无牵无挂,既没有希望,也没有遗憾。但仔细又想,给别人带来快乐的人或事,终究会因为人与事的消沉隐匿而忧伤,所以我的诞生是欢喜,也是悲哀。对于尘埃般的宿命,个人的抗争多少显得像是一种徒劳。
千百年来,有多少英雄豪杰,愤然而死?又有多少名媛佳丽,香销玉沉?想想人类的丰功伟绩,在荒涯的岁月中,多少都已付诸东流了。在此刻,如把自己年少时的远大理想罗列出来,兀然会变得荒唐可笑,而这些散碎的青春记忆,大约只有在个人年华衰退后的凭吊时才别有生姿吧。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多美的景象……海水与岩石,铭刻了多少誓盟,又冲刷掉多少历史呢?尘埃中,有情、有义、有恋;泥土中,有血、有泪、有汗。人人如落樱与飞花,在历史的某个时节,飘然而逝。
万籁俱静之夜,我习惯一人走在校内文泽湖畔的碎石路上。在这样幽沉的深秋,徜徉在一条自己熟悉的小径,任微凉的风摩挲着自己的脸颊,又会内心充满一片清澈的感激。我欢喜的是此时此刻,感谢无人破坏我的这份单纯,这般独处会让我沉浸在各种幻境中流连忘返。比如我会遐想自己是一头雄壮的狮虎,威风凛凛的展露着自己的毛鬃,一声怒吼便会地动山摇,于林间,于月下,或跃或卧,无不自在,最好不要嗜血,最好不要杀生,最好能够变成素食主义者。
有时也会凝视那一丛丛黑青的林木,会想起《西游记》中的魑魅魍魉,这些鬼怪无论是骇人的狰狞还是楚楚的妖媚,不都是泥肉与血水组成的吗?婆娑世界,有生有死,有情有欲,有爱有恨,有悲有喜……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一个缺,难以圆满。人作为天地间的匆匆过客,也终不过是时间刻度上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痕迹罢了,终究,谁不是一捧历史的尘埃?我们从泥土中来,复归到泥土中去,这是混沌的生命的实质,亦,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所以,杀人者即杀己,爱他人者即爱己。
疏朗的夜,偶有星月交辉,那冷艳的光顺着林间的枝桠倾泻流淌,会使我脚下的土地瞬然成为一片童话王国,只是在这片童话的国度,有人傲慢,有人谦恭,有人睿智,有人愚笨,有人邪恶,有人善良,有人恐惧,有人安详,有人活着,有人死亡……所有人类的品质、本性、欲念、希望统统都被映射其中,进而超越历史的限度,不分老幼,只有男女。童话,仅仅是人类的童话而已;历史,不过是男女的历史罢了。
2011年10月30日
写于烟台南山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