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是显示一种类型文化特点的重要方面。客家语言是维系客家群体的意识凭籍和精神力量,几乎成为是否客家人的界定。而客家由于源于中原,故客家语言又是中原古音的直接展现。
从民族源流而论,客家就是汉族,而且就是居住在中原的汉族大姓,由于漫长的封闭状态,他们的汉族血统似乎更为纯正。语言是居住共同体内交流思想感情、生产生活的第一文化要素,这些清高孤傲的贵族后裔,始终保持着自己独特的语言特征。所以在客家语言中保留着许多汉语古音,尤以唐宋之际为最多。陈沣《东塾集》称:“嘉应之话,多隋唐以前古音。”章太炎《新方言·岭外三州语》:“广东惠、嘉应二州,潮之大埔丰顺,其民自东晋末逾岭,宅於海摈,言语敦古,与土著不相能……余尝问其邦人,雅训旧音,往往而在。”
语言的传布不外有两个途径,一是自小学语的生活语言;,一是授书课读的书面语言,客家人的祖先有较高文化水准,接受的书面语言更多。这在古代被称为 “雅言”。所谓雅言,是相对摒除了“俚语”的那些文明语。在现今所能得知的客家语言中,仍保留着大量的这些古代雅言,它们往往可以在古语中找到一致的对照。如客家语中,称我为吾,你为若,他为其,他的为厥,太阳为日,姐为姊,没有为无,吃为食,喝酒为饮酒,稀饭为粥,漂亮为艳,肮脏为垢腻或秽,胖为肥,散乱为阑珊,好了为好矣,这些都是古代的雅言,是古代正规的文学用语。我们只要稍稍涉猎一下古代汉语,便会发现古汉语传承至今的各方语系中,它的最佳保存者便是客家语言。诸如此类的用语在客家话中比比皆是。实际上,在真实的文化生活中,客家应用雅言所达到的口语化程度和古代相差无几。其实,在古代中原地区,也恐怕只是知识分子在写作时才用,这些雅言词汇。而有着较高知识水平的客家先民,在迁徙过程中面对南方陌生的语言环境,为了准确一致地名物状义,往往把中原雅言有意识地推广到、固定到生活口语之中,并成为一种传统。它无形中使中原古语—脉相继的沿续下来,成为客家语言的重要内容。
客家话也是中原古音的最佳保留者。这种保留的程度比现今的中原音系更正统、更规范。例如《诗经》是我国古代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大部分出自中原。既然是诗歌,尾字总要韵,但用现今时普通语音来说,却不尽然。《诗·齐风·南山》:“葛履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其中的双、庸、从应该叶韵。但由于中国语音至唐一大变,开始分韵,所以现今中原乃至大半中国,已很少保留隋唐以前古音,而在客家话中,却对中原古音多有保留,如以客家话诵读上诗,却可以琅琅上口,韵切分明。
客家语言的研究,是一个非常专门化、难度很大的课题。从总体来讲,无论是从音韵学方面或训诂学方面,方言学家都认为客家方言与中原古语,尤其是中州河南的古汉语最为相近,它保存着许多古中州音韵语汇,有浓厚的古中州风俗色彩。其实,这些说法只是泛指,客家方言中的中州古语,并非单一时代空间内的古音语汇,而涉乎自先秦至唐宋的中原古音韵语汇,它与客家先民南迁的不同时代、不同出发点及所经历的站点密切相关,之所以能保存着这些古音,则主要由于客家人的“宁卖祖宗田,毋忘祖宗言”的文化心理,也由于客家人“多居山地”,处于封闭的生活环境。而这种语言的形成,则是客家人向客家群体归属的基本条件。客家方言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不是孤立的,而是深深植根于客家民系的总体文化之中,昭示着自己祖先、来源的一面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