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开头的话:现在是2018年12月31日,再有几个小时,今年就过去了。想来在简书也有一年多了,感谢一路陪伴过来的朋友,能遇见你们,真好!2019年,我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1)雪至纷飞处
单薄的衣衫,肃穆的妆容,即那期盼远方的渴望,凝聚成了此时久违的宁静。片片雪花飘落,衬着慵懒而无所依的提灯微光,也趁着鲜有人觉的乡间小路。剩一人独自走着,步履蹒跚,且无力散漫。
指尖尚存的余温,在试探挣扎中徘徊,于触碰消散后残喘。只一刹那,与雪极致的交融,摧毁了本就脆弱的防式;露出生的真实,无助与渴望。曾拥有过的种种回想,又是那般猝不及防,纷沓而至,也接踵而来。直指心房最深处,肆意延展。
该是忘却,好过无所适从,忍着极致堕入深渊的罪恶,苟延残喘的求活。可虚无飘渺之间散落的,除那斩断的荆棘藤蔓,带着丝丝鲜血;还能寻些什么,还剩下些什么。至少能生堆火,也只能生堆火,驱赶着刺骨的严寒。而这毫无人性的凛冬之夜,并未一改往常的蛮横无理,反倒愈加强烈,也愈加狂傲些。
夹带寒意的风,向南方席卷着,并未停歇半刻。一同被卷去的,还有对故乡的深深思念,以及散落满地的水墨画卷;一张接着一张,一张又是一张,一张还是一张。透着烛火的微光,满地的狼藉,也心生苍凉。可唯独这身体,停留在了原地,颤抖且孤望。
院落里那棵歪脖子老树,终究上了年纪,怕是熬不过这次严寒。那被厚重积雪所压垮的枝干,依旧连着老树的皮,怎也不愿离去。可赶忙去向南方的风,并不过问这份毫无意义的坚持,无情的撕扯着仅存的微薄联系。倒更像了刽子手,处决着但凡违背“正道”的人们,巩固自以为是的政权。怎能敌得过呢,怎也是敌不过的吧!
掉落在青石板砖上的枝干,被雪淹没的不知所措。挣扎与反抗,似乎在此刻看来,显得尤为不堪。那残存的意识,以及脆弱的躯壳,还有麻木的神经,不成规矩的扭打一团,彼此推卸着微不足道的责任。可至少,至少努力过,争取着生的希望;也至少,曾经存在着。便是值得尊敬,便是足以讴歌。为此谱写一段佳话,记录着眼前的是非曲折。
“苍葱翠柳,寒午时节,怎得一个生。宾客两旁赴,同而往返,把酒言欢。举杯对饮,曲词三百著,共邀明月赋诗篇。提笔就卧,墨染衣衫,几度黑白子,无盘自成泣。抚琴调弦,值此良宵夜,奏婉总相凝,归作何人盼。急转直下,构绘山河雪至景,眼前好不风光。”
再怎也按耐不住性子,弃了未成文章的稿件,也不顾那满地的水墨画卷,直奔着漫天雪意去了。直到推开木制大门的那一刻,涌现进来的向往南方的寒风,也没做好足够的准备。真如了脱缰的家养烈马,飘扬着引以为傲的棕褐色毛发,驰骋在无边际的大草原野,也同时宣泄着内心积攒已久的放纵。而那时,是自由的,片刻的自由。
凝望院落中的老树,是那样近距离,足以听到断枝后的伤悲。呢喃咕哫着,抱怨寒风的毫无人性,只为找寻心中的南方;也叹惋着岁月的蹉踱,老了年华。便不禁拥入怀中,倾注仅有的能量,哪怕呵护不佳,任凭雪骤而下。或此时,成了那正在咀嚼嫩草的家养烈马,停歇的思考着,也一时没了方向。
许久之后,竟积了层薄薄的雪,附着着衣衫,和老树没了差别。要说得确切些,大概是自愿的,自愿成为其中的一员。任凭毫无人性且向往南方的寒风,教唆些洁白无暇的初雪,肆虐的拍打着本就脆弱的躯体。没有挣扎,也无需反抗——若真有用处的话。
终是难以承受,这嵌入骨髓的寒冷。在挪动步伐退离的那一瞬间,又是一段接着一段的记忆,一股脑儿的,全然涌现了出来。拼凑不出个完整的画面,也极尽全力的找寻着;仿若一座废弃已久的孤城,断壁残垣间,仍旧熟悉如初。或没了脾气,也真切认了所谓的“正道”。
长廊过于安静,也过于诗意。尽头那一小片的竹林,在房内微弱的烛火下,更显神秘而深远。不知是延向何处的影,随着寒风盘旋的足迹,变换着多种姿态。而亘古不变的,是久经风霜的沉稳,是淤泥不染的气魄,是洁身自好的品质。而这些,竟成了奢求,于这幻化出惊艳众人的雪花的美好世界里。
踱着步,背着手,来回的走。走上一两步,又寻个地方坐着,望那还未打算停歇的雪,纷飞而下。接着又是踱着步,背着手,来回的走着。好似是个轮回,没有开始的时候,也不能说出个肯定的节点,来证明着结束的洒脱。只一个劲的轮回,如四季更迭般,又是接着的春夏秋冬。而现在,是寒冷的冬季,是飘着漫天雪花的冬季。
门栏上坐着,是盘着腿的坐着。并未消耗太大的气力,却也喘着粗气。与寒风不期而遇,凝结成的微薄雾气,附着在眼镜片子上,蒙住了眼前的景致。见不到院中那棵上了年纪的老树,见不着了长廊尽头的小片竹林,也见不清楚本就微弱的烛火;全然是看不着了。
若有那么一天,真全然看不见了,该是还有回忆可想。曾去过的江南烟雨城,有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女子,等候在石板桥旁;举止优雅,气质高贵。亦有着媲美纳兰容若的才学和容颜,也不乏江南女子的柔情与细腻。始终是那样的完美无暇,让人魂牵梦绕。
兜兜转转的,便成了无缘。前世千百次的擦肩而过,换来了此生的回眸一笑;总是带着甜美,也沁入心脾。可就止步于此,并未再前进半步。出于懦弱选择的逃离,怎就那么刺痛着心房。若是激进些,故事会因此而改变吗?此后的每次江南行,仍旧会伫立在桥头,许久不愿离去。而那时的你,早已嫁作人妻。
向往南方的寒风,停止了肆无忌惮的疯狂。书房内燃着的烛火,也在一夜未眠后,剩了小半截。低落而下的烛油,顺着未完成的稿件,也沿着书桌一脚,流淌在了青石板砖上。或真是巧合,和原先的油蜡完美契合,成了一幅别样的画卷。见着入了迷,怎也走不动道儿。
初晨的阳光,透过木制门窗,再一次不请自来。雪也恰到好处的停了,或早就不下,只是没能真切的注意到。寻了许久,那被积雪压垮的枝干终究不见踪影,也叹惋于着上一身洁白衣衫的老树的悲戚,是年迈了。长廊尽头的小片竹林,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模样;或有的不同,是那叶尖处凝结成的水珠,低落了下来。
而此刻的我,还是在这不该眠的时辰,进入了久违的梦香。
(2)乡愁
咳嗽带着眼泪,又是一声接着一声,透过布满尘土且乏味可恶的木制房屋,久久回荡不停歇,绵延顾悠转。喉咙的刺痛,沙哑的絮语,抵着回忆而来,却又随那风雪散去;去时无心,来时怎留情意。“望眼西屏百丈目,微烛灯火照寒年。由任思觉绕梁柱,梦眠浮里扰残生。”
乡愁的事和而非,幻化成迁徙南方的候鸟,只一个劲的找寻。扑棱那旧伤复发的翅膀,隐着血迹渗透的羽毛,用尽全部的气力,终是坠落故地。而一同前往的,不知闯过了多少的磨难,历经着怎样的险阻,终将还是所剩无几。或这广袤无垠的钢筋水泥筑成的参天高楼,困住了所有的思念,也嵌入了枯竭的甘泉。
忽而间划过的痕,刺痛了不明所以的魂,也伤残着紧握笔杆的人。顿在原地许久,挪不动步子,更多的是,不愿去尝试。湿润的眼眶,惊现着水墨画卷的豪放,转而泣不成声,再怎无可藏。流浪半生事,去过的城市街角,待过的繁华小镇,终还是眼里的远方。
这便生了好些疑惑,来不及思索,竟也起伏飘忽不定——何处故里,盼归又待何人。倒像是急切勾魂的无常,挥舞那锈迹斑驳的锁链,铺陈着早已风干的血迹。强烈抗拒后的躯体,瘫卧在原地,任由着摆布。而梦醒后的真实,停留在了那布满尘土且乏味可憎的木制房屋里,从未消散过。
熙攘人群的影,步履蹒跚的足迹,及那手握车票的自己,等候着归乡的列车,缓缓驶进。对故乡的千万种记忆,停留在了未经世事的童年光景,美好增添华丽,渲染天际。或只一时兴起,收拾着书房的所剩无几,奔赴怎生宁静。“孤逐寒阳,岁寒三友,为吾尚可闲;切尤心依,年无而往,待汝未可觉”。
列车总是那样匆匆,“呼哧呼哧”的,沿着轨道向前行驶。一闪而过的周遭风景,好过低头嵌入手机。那靠窗的位置坐着,也只顺了车票上的列号,维持本该有的秩序。可若还是愿意,调换个不起眼的窗口角落,想那时生的好些疑惑,倒能缓和此时极致入胃的脆弱。是该点些餐食,好不至于那般的饥饿。
站台与站台之间的距离,诉说着悲欢离合的家长里短,也总带些怪诞的小镇故事。谁谁谁的失意落魄,似是在这节抖动向前的车厢里,没了那些必要;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骨感。逃离着现今一团遭乱的生活,也憧憬未来的些许光亮,冷不丁地侵扰。本是同病相怜,又有比谁高贵?
望向窗外的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数,以记不大真切。可仍极度渴求,渴求着向往已久的自由,渴望着蓝天白云的交融。迁徙南方的候鸟群,轻瞥之间,似也有了熟悉的身影,直跟在队伍最后头。好似本不属于那里,也并未像是一个群的迁徙,彼此都显得格外警惕。或只怜悯着复发的旧伤,在扇动翅膀的那一刻,疼痛刺入骨髓,再难忍受。这才没有办法,结伴而行。
火车驶向了站台,那个属于故乡的久违的站台。终还是在这儿,脱离了迁徙南方的候鸟群,就像很多平常的人,背负行囊,且缓缓前行。没有离弦之箭的激昂,有的只是庆幸,劫后余生的庆幸。能再次站在这泛黄的土地上,已是多少个不眠夜的堆砌,来之不易。而当望向远方熟悉的故人,怎再也止不住的泪流,全然模糊了去。
老旧街巷的记忆,渐渐泛起涟漪,一圈又是一圈的拍打着,沿河而筑的石墙砖泥。依稀可见的影,在夜幕降临后,只剩下车灯所照着的沙石子路,其他什么也没有。倒像是卡了壳儿的猎枪,当瞄准迁徙南方候鸟群的时候,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即使那候鸟受了伤,翅膀撕裂的疼痛,飞行的很慢很慢,也无济于事。
一路上的颠簸,以及车内浓重的烟味,驱使着身体的反抗。其间的无聊大发,并未攀谈感伤,聊些儿时玩伴的趣味,唏嘘着此生的浮夸。更多的,是沉默不语后的寂寥,是不愿倾诉下的乡愁。而这眼前的千万种变化,早已认不得全貌的故乡,竟也觉出了熟悉的孤望。
到达住所,已是夜幕降临许久之后的事了。原本冬天的夜,就来的格外早些,而今天却只能用急切来表达。大概是火车的长途,再加上汽车的颠簸,扰乱了仍有些理不清的思路,蜷作一团。尚可歇息脚,卸下旅途奔波的疲惫;再品些家乡的茶水,好是回味回味,苦涩中久违的甘甜。
远方来客,定要接风洗尘,方可去除身之芜杂。就算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只得赴了这场探乡的第一宴,才不失为一种礼节。这是远离城市的偏远小镇,并不是个很大的地方,却也不缺些享受——虽说麻雀小,但也五脏俱全。可若真与大城市相比,还是不能够的。
一家名为“德来餐馆”的餐馆,“聚天下贤士于此,把酒言欢”。听闻这餐馆的老板,是个十几年前来镇子上的外乡人,喜欢这里的娴静,便就定居了下来。而那过夜的住所,也是他的产业,地位倒是令人尊敬的。也是个不怎么开口的主,除了叫唤酒水的时候;但总觉着,与自己有着说不完的话。
来的都是些儿时的玩伴,也耐着聊呢。谈及家乡的种种变化,不禁感叹着岁月的痕迹,皆爬满了面庞。虽说不老,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处理着生活的琐碎。吃酒喝茶聊闲篇,聊得火热那叫个情切,仿佛是又回到儿时的模样。无忧无虑着,日子也缓慢的过,不急不躁。
酒过三巡醒,唯有己伤悲。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真就是不得劲,尔后连端着瓶子对着嘴的灌。酒精刺激着麻木的心脏,在此时跳动的欢实,也去了那来时路的苦涩。菜倒没怎么动,就顾着喝了,怎法子消愁怎法子喝着。全都醉醺醺的,满足了肠胃,而这愁苦算是去了吧?
散场离别,明日再见。喝得面红耳赤,倒不是生谁的闷气,只一个劲儿的高兴。走路都是带着飘,脑袋也是晕眩的不行,直得找个地方,先吐会儿再说。好是不容易,跌跌撞撞的,回到了住所。沏了壶醒酒的茶水,也坐在椅子上休憩。透着那窗,车来车往,倒也添得几分热闹。
这热闹的人,热闹的小镇,却是他们的热闹;伏案而作,提笔思索,这才是我的热闹。对于这份强烈的熟悉感,总觉得覆盖了层陌生,挥之不去的陌生。活着的人,继而活着;离世的人,一场葬礼。大概是田间地头已故亲人的坟,又或者街头巷尾寻不到自己的灵魂,也就疑惑多生。
后半夜的小镇,依旧灯火通明,依旧车来往复。迁徙南方的候鸟,带着复发的旧伤,回到了开始远行的地方。猎人抱怨着卡壳的枪,一把丢进了芦苇荡。而我,正坐在光鲜亮丽且妙趣横生的木制房屋里,喝着醒酒的茶水,写下只属于自己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