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钦落

“吴下梦”


    恰逢七夕佳节,京安翊卫羽林中郎将王子钦最是忙碌,京安街的大小治安事务,由他全权负责,自是忙的不可开交。

    这王子钦年二十又二,当值不过两年,但已将城中大小事务治理地井井有条。朝中大臣均叹其年轻有为,其府上更是门庭若市,但王子钦是出名的冷面将军,自是驱走了一帮又一帮趋炎附势之辈。

    展眼黄昏月明,华灯璀璨。子钦环着手臂,立于城楼之上,俯视着幢幢的人影和灯影,以及安宁平静的街市,心中颇有傲气。

    可须臾间听得城楼下一角传来喧嚷声,子钦不由地眉头一皱,向下探去,只见一妙龄少女簇着一卖炭翁正在同高马上的林家公子争执着,子钦携剑走下城楼,挤进人群中去。

    林家公子是子钦同门,自是认得的,他见子钦来,忙下马作揖,将事之原委悉数告与他。原来是林昱渊驾马过快,冲撞了卖炭翁,但因有急事,预备等事毕再来赔罪,然众人以为他骑高马,又是富公子,且颇睥睨卖炭翁,便围堵他,其中那妙龄少女更是牙尖嘴利,叫林昱渊辩而不得。

    此时,妙龄少女转过头来,眼神里带着鄙夷,听她不服气地说“怎么,撞了人想走,如今又找个守城的来了事?你未免太失风度!”少女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怒气,子钦听她说自己是守城的,不禁皱眉。

    “姑娘误会了,我并非来了事的,我王子钦是护城将军,自为民求公道。”子钦向着少女作揖着说道。

    “即是来断案,那你便断吧。”少女已没了刚刚的怒气,声音里反倒添了几分清甜,令人不自觉地想抬头看她一眼。

  “方才我已听林公子道得原委,这原是个误会,林公子事出有因,才引起口舌之辩,如今你看让林公子买老翁这两大担的炭,再向他赔罪如何?”子钦仍是作揖着说。

  “那既如此,便听王将军安排吧。”少女恹恹地说,似乎有些失望,子钦心下轻笑。他见老翁衣衫褴褛,左足血流不止,便道“我看老翁左脚还受伤了,我代林公子送他去医馆,再护送他回家,可好?”少女说道“甚好。”

    林公子见子钦的安排合情合理,便也照做了,命赶来的家丁挑了两担炭回去,自己便匆匆赶着去办事了,围观的人也均散尽,只剩下子钦和少女。

    子钦见老翁实在行动艰难,便蹲下身来,示意老翁上来,老翁连连摇手,可还是拧不过子钦,或许也是子钦的黑脸吓到了他,让他不敢再拒绝。

    子钦背着老翁匆匆赶到医馆,帮老翁找来大夫包扎、抓药,走之时又塞给老翁十吊钱,吩咐随从送老翁回家,自不在话下。

    老翁走后,只剩下子钦和少女,俩人并肩走在华灯璀璨的京安街上,因着刚才的误会,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倒是少女先开口,“之前的事,属实误会,我向你赔罪”少女说着也向子钦作了个揖,“无碍,只是你倒大胆,路见不平就迎上去,也不惧遇上歹人”子钦仍旧是冷脸说,“遇上不平之事不分男女,何况歹人我也不怕,我收拾的了”少女说着攥起拳头,白皙圆润的脸颊泛起红晕,“我平生最见不得权贵欺负百姓,要不是今儿是个误会,我岂会饶他”,说着更是激动了,子钦见状觉得可爱非常。

    “小姐,小姐”,远远跑来几个家丁,“你快掩护我,我是跑出来的,还不想回去”,少女急得跺脚,径直藏到子钦背后,家丁跑到子钦面前说“小姐,你快跟我们回去吧,老爷在家急疯了”,“你告诉他,我不回去,难得七夕佳节,他又锁我在房中,岂是有理?”,子钦听了心下感到好笑,但替她解围,说道“你们回去只说你家小姐同京安翊卫羽林中郎将王子钦同游,届时我自会送她回去。”家丁听他如是说,只好忐忑应下了。

    见家丁离去,少女大呼一口气,转过头来如释重负地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更明媚可爱了。

    “方才我已替姑娘解了围,但仍不知姑娘是谁家的千金,如是一直不知,恐日后生事。”子钦的声音仍是冷冷的,但少女似乎没听出来,只当他就是这样的冷面,“家父京安尚书孙敬虞,你唤我颖烟即可”,子钦在心下默默重复了两遍,竟觉得十分悦耳,正当他出神时,颖烟拽了拽他的衣角,甜甜地对他笑了笑,说着“你刚刚帮了我,我请你吃馄饨如何?”,子钦想明明是自己饿了反倒说请我吃,但不知为何子钦想和她多待一会,便答应了她。

    俩人到街边的馄饨摊坐下,要了两碗荠菜馄饨,颖烟直勾勾地盯着热气腾腾的锅,嘴唇微张,像个小瓷娃娃,子钦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直率可爱的女子,不觉笑出声来。

    馄饨上桌了,颖烟提起勺子就将馄饨往嘴里送,果不其然被烫到了,子钦看着她呼哧呼哧的样子,不觉大笑起来,“笑我作甚,哼,馄饨太香了,你也快尝尝”,子钦应声也舀起一颗,味道倒是平常,可却不知怎地觉得好吃,大概也是饿了,两人闷声吃馄饨,三五下就解决,在外人看来倒向是在比赛。

    “馄饨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吧。”子钦还是冷冷地说,但却有着一丝淡淡的不舍,颖烟没有察觉,“不行,我还得干一件大事”,她向着子钦狡黠一笑,从身后掏出一个莲花灯来,“乞巧节的灯还没有放呢,我放完灯再回去,你若有公事在身,就先走一步吧。”,子钦摇摇头,感到无奈,“无妨,我送你去河边放灯,也恰好去巡逻。”

    颖烟听罢,就和子钦一同往清河桥边去。颖烟在前,子钦在后。看着颖烟的背影,子钦不觉多打量了她一会,想着这该是怎样的女子,竟毫无烦忧。颖烟回过头来叫他“王将军,你快点儿,再慢些就没有好位置了”,两人的目光恰好撞上,子钦觉得耳根发烫,不过颖烟没什么感觉,她只想着快些去河边把灯放了,她可攒了一年的愿望。

    此刻,月悬柳梢头,河边围满了放灯的人,挨挨挤挤地,颖烟身材纤瘦,在其中被挤过来挤过去,半天也没寻到一个好位置,子钦在后面看着有些着急,他一把握住颖烟的手,头也不回地说“跟我来”,他们一路走到河滩边,这里倒是冷清的很。

    子钦的手掌传来的温度过于滚烫,颖烟开始不安分地挣脱起来,但子钦没有放开的意思,“王将军,我有些许热了,你放开我可好”,不知是子钦确实没有听到还是装作听不到,他仍旧牢牢攥着颖烟的手腕,“王子钦!你快放开我,你握太紧了,况且拉拉扯扯……别人误会怎么办”,子钦这回听的仔仔细细,嘴角隐约浮现一丝笑容,“好,我放开你,我不过是带你来这放灯,你可不要想歪”,他放开颖烟的手,吹了吹自己的手心,“哼……知道了,我才没有”,说着走到河边,轻轻放下河灯,莲花样的河灯在河面上慢慢地飘着,颖烟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对着河灯虔诚祈祷,少女长而翘的睫毛,小巧的嘴唇,就像是一片羽毛飘落在子钦的心里,他不由怔住了。

    为了不让颖烟看出异样,他故意走到颖烟背后,意外地被颖烟头上的簪子吸引了,这是一根兔子发簪,簪上的小兔和颖烟一样灵动可爱,奇怪地是,他感到更加热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他故意冷冷地问“好了吗,时间不早了,好了我们就快走吧”,“快了快了,我还有一个愿望没有许呢,你再等等”,子钦轻笑了一声,“许那么多能实现吗?”,“我每年都许好几个,每一个都实现了”颖烟自豪地说,“你要不要也来许一个,很灵验的”,她抬头甜甜地望向子钦,清澈的眼眸让他更为心动了,“我不许,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子钦不会告诉她,此刻他的愿望和她有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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