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的人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儿子。
我说:“进来吧!”那位母亲脱了鞋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外面,赤着脚进来了。我说:“穿个鞋子,地上凉。”母亲腼腆地笑着:“不了不了,您忙吧!”她光着的脚尤其的白,和黑亮亮的胳膊腿儿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那位母亲并没有立马坐下,她站在孩子的身边,一动不动地听我讲。其实,我本不应该坐着,应该也站着。她的孩子,也认真听着,显然,她认真多了。
母亲年轻时候应该是美丽的人,乌黑的头发,乌黑的眉毛,乌黑的眼睛。那位母亲听了一会儿,轻悄悄地走了。母亲走后,我问小孩子,你的母亲年轻好看吗?小孩儿回答:“好看呢!可白着呢!”我让他把这些写了下来,有些无法领会的句子,可以写在纸上,以后有一天长大了,慢慢品尝。
第二次,送孩子来的人,是个小伙子,白净净的。小孩儿告诉我,是他哥哥,那位母亲的大儿子。小伙子,15岁,辍学了,他说上学没用。小孩儿说:“我哥说上学没用。”他闪闪的眼睛看着我。我愣了一下,回答:“那是哥哥认为的,你要有自己的想法。”。小孩儿今天写的是《我的校园》,他转学了,那座小的镇上小学,在他眼里是无比的宽广。他说,他在校园里见过一排树,叶子像小扇子一样,好像是苹果。我去网上搜了银杏树的叶子,问他:“是这个吗?”他兴奋地说,是的。那是一排秋天会变成金黄的银杏树,为什么会变成苹果树,因为苹果树在题目里出现太多了,所以叫不出名的树都叫苹果树。
哥哥进来接弟弟时,我告诉哥哥可以穿这双鞋子。哥哥一句话也不说,坐在地上矮矮的小凳子上,等弟弟,他认真听着我们的对话。我不知道他是否想起自己的校园,那一排金灿灿的苹果树。我让哥哥坐在沙发上,哥哥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漫长地等待着。
我突然想起我的母亲,在城里做客时也常赤着脚,赤着脚感觉比穿鞋子干净多了。那是一种普遍的腼腆和特有的礼貌,脚心总记得这是一双来自田野的脚,无论何时走带着洗不净的泥土。泥土有时让人骄傲,有时也让人腼腆。
仔细想想,这光亮亮的地板砖也没有多干净,相比田野还更加坚硬,下次不用换鞋就直接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