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

1.

云遥书拉着一群朋友出来喝酒,就在路边的烧烤摊。

点了一堆烤串,点了几箱啤酒。吃着喝着,说着笑着。

有人问,今儿什么日子,你就请我们吃饭,是捡到钱了还是谈恋爱了?

云遥书已经喝的差不多,大着舌头说道,老子失恋了,找你们出来喝酒,不行吗?

大家好奇:你逗我呢?也没听你跟我们说你恋爱过,怎么突然就失恋了?

云遥书脑海里一阵恍惚,举着杯子一杯酒猛灌。

大家起哄:来,让我看看那姑娘的照片,看看谁伤你这么深?

云遥书掏出手机,在手机相册里面找了半天,最终说了一声:艹。

然后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手机落在了马路对面的垃圾桶旁边。云遥书嘴里嘟囔着:麻蛋,还真没有。

朋友们继续起哄:照片都没有,你肯定谈了一场假的恋爱。

云遥书抓起一瓶啤酒仰着头猛灌,喝完了弯下腰使劲咳嗽,眼泪鼻涕横流,转过头,泪水吧嗒吧嗒滴在地上,说:可是我是真的爱她啊!


2.

云遥书拒绝了朋友们送他回家的好意。

一个人在路上东倒西歪,他还和自己较劲一般偏要走直线,最后摇摇晃晃,终于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来到了一个和自己住的地方有些距离的地方。

胃里的酒精和烧烤经过他的折腾,也终于不甘寂寞,妄图从身体里跑出来。云遥书跑到一个墙角,再也忍不住,仿佛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

吐空整个胃之后,云遥书瘫坐在墙角,遥望着漫天星空,平日里俏皮的星星眨眼,今天都变成了无情的嘲笑。

他忽然很想抽烟。

听别人说,如果失恋了,想忘记一些事情,就抽烟喝酒。喝酒已经被证明没有用,那么就抽烟吧!他挣扎着起来,却发现周遭陌生的很,这个时间点,周围的超市已经关了门,也没有看见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他狠狠地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在混沌一片的思绪中搜寻到一条回家的路。于是就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晃晃悠悠的前行。

终于在一片黑暗中发现一丝光亮,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竟然是一个小卖部,昏黄的灯光中只有简单的几个货架,上面摆放着一些零零散散的百货,老人正坐在窗户边上,满脸皱纹仿佛用刀雕刻一般,他怔怔的出神,眼神空洞,右手的香烟燃起一缕青色的烟,在昏黄的灯光下盘旋着。

来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云遥书大着舌头对老人说。

老人转过头,面无表情,缓缓说道:为什么要抽烟?

云遥书被老人盯的心里发毛,酒醒了一半,喃喃说道:抽烟要什么理由?不卖就算了。

云遥书转身离开,却听见老人在后面叫住他,扔过来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忘记就能忘记的。老人说完,又坐在窗边燃起了一支烟,眼神放空,仿佛入定的佛子,去了另一个世界。


3.

出租屋里一片狼藉,空啤酒罐和外卖的包装盒占据了整个角落,脏衣服垂头丧气的堆在椅子上。

云遥书有点“仓皇而逃”的意思,揣着那包烟和火机在一片黑暗之中回到了出租屋。

坐在床上休整了一会,脑海里面一片空白,思绪仿佛在飞翔,从千里之外一下子飞向某个未知的深处藏起来。想的事情越来越多,思绪也越来越乱,终于像一团乱麻一样搅和在一起,再也解不开。

最后,那些旖旎时光从记忆中慢慢浮现,占据了所有的回忆。

他这时才想起从口袋中掏出烟,在灯光下端详,发现这盒烟不是市面上所熟悉的牌子,包装图案也特别简单,蓝色的包装,上面的图案是一缕飘散的青烟,仿佛是一缕飘散的记忆。没有品牌的名字,甚至没有“吸烟有害健康”的警示语。

他的心头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手在心头轻轻的挠,心中却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怂恿他:点燃这支烟。

从烟盒里面拿出一支烟,轻轻的放在鼻子下面,一股淡淡的烟草香味钻进了云遥书的鼻子,这股香气充满了魔力,仿佛能顺着他的血管扩散到全身,汇聚到脑海。

燃起香烟的那一刹那,云遥书有一种在燃烧自己记忆的感觉,他感觉那些飘散的青烟,就是自己的某些记忆,在出租屋里面盘旋缠绕,久久不散,最终却不得不消失的无影无踪。

香烟的火星明灭,云遥书狠狠的吸了一口,感觉整个肺几乎被撑破,喉咙被烟摩擦,火辣辣的疼。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有抽烟的习惯。接着弯着腰大声咳嗽,几乎要咳出泪水。

他细细打量这手指尖的香烟,心里有一丝看轻自己的意味,喃喃说道:这小玩意儿,真的能让我忘记一些事情吗?

就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关于某些事情的记忆仿佛被删除了。他仔细的搜寻,在一片记忆的海洋中搜寻一丝记忆,最终被自己的记忆海洋里面一个浪头扑过来,打回了现实。

他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的样子,记得他们之间的欢乐时光,却怎么也记不起相遇的场景。

仿佛一切是上天注定,他知道结果,却不记得开始。

云遥书又抽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一口香烟,他仿佛看见,有些美好的回忆随着这些青烟消散了。


4.

接下来的日子,云遥书每天抽一根烟,开始忘记了很多事情。

从忘记两人相遇开始,到两人热恋,到两人分手。他甚至开始忘记她的样子,忘记两人之间亲密的情话。

最后,他的记忆深处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在他的记忆中,有很多名字,一个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而已。有些符号能对应出一张熟悉或者陌生的脸,而那个名字,本身都在记忆中开始模糊,已经没有对应的样貌。

也许在某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他会遇见一个有着同样名字的人,但是却不会想起关于这个名字的种种回忆了。

云遥书望着那盒神奇的烟,里面躺着孤零零的一支烟。

也许抽完这根烟,那个名字就彻底在记忆中被抹去,从此消散在他的生命中。

好几次拿出这支烟,最后又放回去。

他已经不记得为什么自己要忘记这个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名字的半点联系。

终于,他决定藏起这根烟。

后来的日子里,他怕自己记性太好,记起这根烟藏在哪里,又怕自己记性变差,忘记这根烟藏在哪里。


5.

云遥书搬家的时候,在柜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一盒烟,一支烟在烟盒里面孤零零的躺着。

已经很久没有抽烟的云遥书突然来了兴致,从家里翻出打火机,点燃了这支烟。

当嘴唇碰到烟嘴的那一刻,像是触发了记忆的某个开关,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接着是整段的记忆像洪水一下在脑海中肆虐,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翻涌。

云遥书嘴角一丝苦笑,喃喃的说:“风落羽,我果然还是忘不了你。”

原来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我编了一个故事,用来欺骗自己而已。

他坐在床上怔怔的出神,眼神空洞,右手指间的烟,正在慢慢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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