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倪静
“真正的巨人活在时间的深度里,应当相信,历史终会把最有分量的东西保留下来。”林贤治先生在《人间鲁迅》一书中对于周树人的评价用来概括沈从文的一生恰如其分。
“公平自在山川。一九八八年,沈从文病逝北京,葬于老家凤凰,山城之侧,沱江之畔,丹崖之下,一方矗立的皱石做了他的墓碑兼安息地,山是归根山,水是忘情水,石是三生石,倦游归来的沈从文,在这儿画上了他一生的最后一个句号。碑的阳面,刻的是他的剖白:照我思索,能认识‘人’;碑的阴面刻的他一位至亲的敬诔: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卞毓芳的文字直击心灵,仿佛能远远的窥见那个时代的巨人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屹立于民族之林。
正是这样一位文坛巨擘,在历经尘世磨难与不公之后,所著就的文字中,几乎没有死亡的惊呼和呐喊,有的只是默默沉受,有的只是将死者的力量传递到生者的心中继续上路,他永远秉承着一颗赤诚的心,那是湘江水洗涤孕育出的大灵魂,大悲悯,他说:“我会用我自己的力量,为所谓人生,解释的比任何人皆庄严些与透入些。”我坚信,在那浩渺静谧的大灵魂中,在翻卷不已的波澜里,升腾起的对他所敬畏的湘江人民,湘江水,湘江情的最好诠释。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老先生对于湘江水是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的,在他的生命里,水教给他黏合卑微人生的平凡哀乐,并做横海扬帆的美梦,刺激他工作永远的渴望以及超越普通个人功利得失追求理想的热情洋溢,而物华天宝之地,必是人杰地灵,于是他用那双澄澈之眸,细细观察思索着湘江百态:那朴实的劳动者们,不过问所过的是如何贫贱艰难的日子,却从不逃避为了求生而应有的一切努力,在他们生活的爱憎得失里,也依然摊派了苦笑吃喝,对于寒暑的来临,他们便更比其他世界上人感到四时交替的肃穆。所以,沈从文在小说《边城》中总结到:“人事就是这样子,自己造牢笼,关着自己,自己也做上帝,自己来崇拜,生存真是一件可怜的事情。”当我们汲汲营营地追求我们所没有的,我们是否应该停下脚步,认真思索不曾拥有或许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很多时候我们常常身处自己设置的迷幻阵中而不自知,往往因没有看清脚下路,身边景而弄得头破血流,到头来浓雾散去,才懊恼不已,深自后悔,那么我们是否应该学会给自己带上一副透视镜,即使身处迷雾,也拥有淡定从容的气度,真正做到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作家的劳动绝不仅仅是为了取悦当代,而更重要的是对历史有一个深厚的交代。沈从文先生的《生存》写成于他漂泊之中,但这并不是一本漂泊的书,而是一部生命之书;它不是漂泊中的见闻,甚至不是“拣尽寒枝”的人生感慨,贯穿其中的是对生命自由矢志不渝的执着追求。正是生命的自由和尊严,让他举重若轻,坦然直面惨淡的现实,踏平了所有的崎岖和坎坷,坚定地开辟出一条虽九死其犹未悔的生命旅程。
初识从文,羡其恬淡清丽的文字;细读从文,叹其卓越不羁淡然处世的态度;而今,才真正了悟何为“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当生命变成另一种永生,似亦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