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古称平江城。
到苏州也有几日了,浸润在江南的氤氲水汽里人也变得活泼泼的。白墙黑瓦层叠尽目,人家尽枕河,流水穿桥而过,每过一座桥,都能引起无限遐思。
曾无数次在笔端诉诸向往的江南水乡,此刻近在咫尺,虽不是烟花三月,看不到莺飞草长,但江南的冬季也让我这个仆仆风尘的过路旅人一阵温暖。
苏州的清晨来得宁静悄然,晚上睡前忘了拉窗帘,约莫六七点的时候天光透进屋内,轻柔柔的,毫不刺眼,宛如恋人在耳边絮语,让你发作不得,没有任何脾气。
来到苏州,开始迷上这里的巷弄,每条都充满了属于江南的独特味道。如做了京都门外汉的舒国治老先生,我偶然成了这姑苏的门外汉。青石小道阡陌纵横,沿着巷弄路过一次又一次经过人家,那世代听着流水入眠的水乡人家。我只能走马观花一般在门外张望,观其古朴门窗、斑驳脱落的白墙,踩在青石路上,若逢得主人家门户未掩严实,得以窥一眼那门缝后引人向往的江南园林人家建筑。
游走其间,恍然生出时空交错的感慨,站在思婆石桥上,临风而立,流水长墙逶迤而去,暮色将晚,寒气骤起含着莫名的味道,就着古韵悠然的景意闻得到一种亲切而遥远的忧伤,这种情愫仿佛来自千百年前的曾经走过的行人心底。
沿着平江河散步,曲水人家沿河林立,碧柳低垂拂清波,沿街粉墙黛瓦的的老宅不少已充作咖啡店、茶馆、传统工艺小店、书吧,但外表仍是保留着原来的风貌,从精致的雕花窗格,棕色的斑驳木门,招展的酒旗处处可见江南印记。
踏着暮色左右流连,堪堪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不到,腹中早已雷鸣不已。而此时脚步正停在桃花源记前,我此刻的心情不下于千年前那位误入桃源的武陵渔人。
店内生意极好,本就不大的空间里满是食客,后厨就在一侧,木黄色的悬匾上书桃花源记四个大字,下方是一组《桃花源记》的水墨画。正是吃饭时间,食物的香气弥漫四溢,人语声、上菜声、锅勺声交织,一派人间烟火的味道。小店的菜单颇有特色,是一本本桃花源记,莫名心生好感,要了酱蹄膀、酒酿丸子、菜下饭。
点完菜,捡了个靠里的位子坐定,打量起周围的布置来。顶上是样式极为精巧的小吊灯散发着柔和的黄光把墙上那丛恣意绽放的桃花照的越发艳丽。桌角靠墙边放着两个不知做什么用的青花瓷瓶。而身后不远处正是进出后厨的门口,左右挂着两块帘布合起来印着桃红色的桃花源三字,看着服务生进进出出,帘布开开合合也颇为有趣。
几道菜很快就上桌了,蹄膀多汁入味,菜下饭颗粒饱满嚼之即烂,再配上一碗热腾清香的浓汤当真是人间至味。但除了食物的美味之外,盛放的器具也有讲究,赏心悦目,称得上是秀色可餐。这几道小菜里那酒酿丸子最是独特,糯米丸子粒粒乳白,酒酿微甜,其色稠浓,甫一入口酒酿的清甜在舌尖泛开,伴着些许酒精的味道在胸臆间流淌,驱散这冬日藏在身体里的寒气。
一番饕餮之余,走出店门时长街行人零落,灯影在平江河面上摇曳,抬头间发现桃花源记后面还有一行字:梦里闻香寻滋味。
在我而言,这滋味就叫苏州,它藏在食物中、小桥上、流水间、瓦缝里,还有那声声婉转的昆腔水磨调的袅袅余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