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悦怡然

01

曾经有那么一个风景甚好、民风淳朴的小村庄。

村口有一条清澈无比的小溪，溪边伫立着一簇簇竹子，香蕉树。

不远处是高低不平相连接的田地。

田野里一到春天，刚插上的秧苗郁郁葱葱，朝气逼人。到了秋天又换了一番新景色，长熟的黄澄澄的稻谷在风中肆意飘摇，丰收味十足。

稍远一些平缓的小山上种满了杨梅树、梨树、龙眼等果树，枝繁叶茂，锦簇相拥，好不热闹。

更远处的山上，放眼望去，一些叫不上名的树，星星点点地矗立着；一些开采过的大石块默然地耸立着，旁边大多是敲打过形状规则的石块；一些土堆和碎石，几条人们走出来崎岖小道......

这便是这个小村落平常自然的样子，不急不缓，随意洒脱。

在这里人们靠自己种的一亩三分地，以及开采山上的石头过活。

02

每天天还未全亮，小溪便哗哗啦不情愿地开始了新的一天，溪水中散乱摆放着一些供人们洗衣服的石板，那时还没有自来水，大家都喜欢簇拥在这里洗衣服。

随着水流飘摆舞荡着的衣服，被它的主人用心搓洗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随意地聊着，其乐融融。

不远处一辆空石头车哐当哐当慢慢地挨近了这条忙碌的小溪。

洗着衣服的她们听到声音，忙望向正朝她们开来的车，赶紧胡乱地整理了下手上的活，把装衣服的桶子往溪边推，快速跑到岸上，拿出早已备好在岸边的工具，待车子靠近停好，便麻利地跳上车。

山上那一条条，一块块被男人用心打造出来的尺寸差不多的石头，早已东一块西一块散乱地放着。

司机细心把车停好，女人们各自配好搭档，两两一组走向那一块块石头，一人拿起那粗又结实的木头，就近取块碎石头，垫在木头下方，去翘起那被打得四四方方的石头，另一人拿出铁链从翘起位置穿过去，扣好。两人用担子配合着把石头扛到车上，横竖摆放好。

装完一车，大家早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如此才换来10块左右的血汗钱，说这是血汗钱，简直不能更形象。

如果两人在扛的过程中，一方突然脚软，那石头可能就真真切切地砸到谁脚上了，又或者有什么突发事件，便可能真真演变为血淋淋的事故了。

瞧，那个挑着一担肥料一瘸一拐走来的女子，脚虽不便，担子似乎也不轻，看她却也不是很吃力。

溪里洗衣服的女人看向她，关切地问：“你脚怎么成这个样子呢？还这样干活怕是会落下残疾，你啊得早点去治，别老守着钱。”

大概是走累了，她停下脚步，放下担子，喘着了口气，苦笑道：“我倒是想治呀，可是家里田里的活没人管，放不下，这不前些日子种下的菜该施肥了，这活我不去干往后吃什么。”

大伙听了无奈的叹气，竟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

她就是在一次扛石头中，意外砸伤脚，那时的人们淳朴善良，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并不会想着去争取什么赔偿。而生活总是要继续，她就那样瘸着脚为生计奔波，最终落下残疾。

每次路上遇见，她仍会笑意盈盈地打招呼，一副乐观豁达的样子。

前些日子，我老妈发觉腰疼得厉害，坐卧不得，非常难受痛苦，这才去医院仔细检查。

检查出后背骨有根骨头有裂痕。我妈年轻时也干这个活，有一次从石头车上掉下来，背疼了几天，因为舍不得花钱也没去检查，稍稍好些就同往日那样干活。如今腰疼频频。

有过这样经历的一定不只有我妈。

那时的人们为了生计，为了孩子的吃穿和学习，每天都拼命地赚钱，却舍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即使身体病着也硬抗着，扛到自然好，甚至还忍着病痛继续操持那怎么也干不完的农活。

03

他们一日三餐的那片来源地，收成往往会因天气的心情而变化。

春天里秧苗刚插好是极需要水源的，有时春雨不是那么足，人们就会焦急地去水库或者河流里引水到自己的地里，日夜守候。若谁没在，那他就分不到水，田上的秧苗就会枯死，没有人敢大意。

就这样不知有多少人在田里，守过多少日夜。

有时雨水又太足，田里的秧苗都被水淹没了，大家又得冒着大雨，赶到田里想办法把田里的水排出，直到看到它们完好，才满意地拖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

好不容易熬到稻谷一点一点由绿变黄，马上就能收割了。有时偏偏又遇上凶猛的台风，一场狂风暴雨后，一片片庄稼被折腾得奄奄一息。

待大水退去，雨过天晴，田里很多庄稼都枯烂死。剩下一些奄奄倒向一边的稻谷还没熟透，人们只能将挨在一起的三两棵绑在一起，尽力让它们立起来，小心护着到成熟收割。

收割稻谷是最忙的时候，人们忙着赶收成，时常凌晨三四点钟就能听卡卡割稻谷、打稻谷的声音，声音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好不容易稻谷收割完了，铺平晒在屋顶上，要是飘点细雨，或是远方飘着乌云，天暗淡下来，山上，田里的男人、女人们，便没命地往家赶，火速扫着早上刚铺下去晒的稻谷，自家扫完理好，二话不说就近帮忙旁边还没扫好的邻居，帮他们也扫好，这才放心说上两句话，各自回到屋内。

那雨早已噼噼啪啪下起来，大家挥手擦拭那满头汗水，喘着粗气，总算赶赢了这场雨，如释重负。

那时这里的人们没有资格生病，没有资格抱怨，没有资格委屈。有的便是勤勤恳恳地实干，努力让一家吃饱，小孩能正常地上学，便就满足了。

大家朴实、坚强、乐观，可能说话声音很大但并不是粗鲁，因为原先通讯不便利，有事他们光靠喊来传递信息。

对于生活中的重压，苦痛，他们从来都是自己咬牙挺住，乐观面对。

他们对于生活不屈不饶、脚踏实地、勤勤恳恳的态度，都是我最亲切的记忆。

我喜欢那时的山，那时的水，那时的人以及那段不屈的岁月。

04

时过境迁，如今一切早已不复存在。

十几年前政府为了搞发展，不顾村里人的反对，用低廉的价格买了那片人们赖以生存的田地。

填平了田地，建起了工厂。那随着季节变换而变化的田园风景消失了，那条充满欢声笑语的小溪也被工厂污染了，如今早已无人踏及。

山上的石头开采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外出另寻生计去了，除了逢年过节热闹些，平时村里基本上都没什么人了，冷冷清清的。

我也鲜少回去了，但曾经的记忆犹存。

那山那水那田地，午夜梦回时我还会依稀想起；

那花那树那草地，都曾留下我最初最美的记忆；

还有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人们，曾是我最温暖最亲切的回忆；

那时的岁月，那些苦难与温情，都曾给过我感动......

我感激那段平凡的农村生活岁月，是它给予了我淳厚质朴、乐观豁达的品质；是它教会了我自尊、勇敢和坚强；是它让我懂得了珍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