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心绪平和的下午。情绪涌动心底,藏了许久,遮不住的念想,想写一些东西,或许是记录。或许是为了不被忘却。
内心底最深处的害怕,一一分析来去,仿佛也全无必要。
做了个梦,把风雨关在外面。我在窗柩的木头缝子里把你拉进来,揪住了尾巴,抱到了怀里。言语里是回来吧、回来就好的句子。是个风雪天。阴沉沉看不到云色。
不安全感自小有之,长大之后开始承认,接受作为自己的一部分存在。没有吃中饭,吃了十三颗巧克力,甜的味道入到喉头,是欣喜一番。
去家乡摘来茶叶和金银花,林子里的笋已长大,翻开地上的腐烂叶子,找到几株躲在阴地的。太阳光线从碎叶子里打进来,像烈日下的湖面,璀璨银光,照得人眼睛睁不开。
是多少年后,又再如此接近。是咫尺,却再见未得。已经不是为了再见,也不再能够再见。记忆翻江倒海,云涌过后也是一片风平浪静。人生还是静静地走静静地看。
红色的覆盆子,酡紫色的桑葚,金银双色的花朵,小朵粉嫩的蔷薇花蕾,地底挖出来的浅皮黄的天门冬根须,长长得像一尾鱼。上午就已经晒干的艾草,卷成婴儿一样在睡觉的桑树叶子,要好好去保护,一碰即碎。摘了一个春天下来,竹摊子里平铺晒开,用这一年的阳光浸染,是岁月的陈酿。不值钱。珍贵的是回忆。和那一个被太阳晒蔫了的自己。新鲜的大叶子茶、一两朵忍冬花,放到滚烫刚烧好的热水里,吃下去几口,便觉得生命恢复过来。
夜晚有星空,拿起手机拍不到星星。只有目光里有这一片刻的美好。黑。只有星星在发光。
黄昏时在田埂玩。去推小大黑。是一只长得有些高大的小黑狗。站起来快到我肩膀。它在玩泥土,我推它一把引起它注意我。小孩子的游戏,从来这般开场。它一下子蹦起来也撑起爪子推我。一屁股坐到了土上,还好是个大晴日。我坐了半天站起来,它还在旁边等我和它玩。体力上的功夫,从来敌不过,但是这游戏天然纯粹,无胜负好分。黑幕里连自己都被消失去,像天地什么也没有。隐隐约约的鸟叫,原来是下午就曾听得。
树上飞来一只鸟,吓了我一跳。正在溪流旁边蹲足看底下的小鱼小虾,那鸟飞来还带着吆喝声,我一下抬起头又吓了它一跳。它拍拍翅膀往远处飞。我站了起来看那好看的树枝。天是一片蓝。
究竟什么是快乐?小池子里的小鱼小虾玩得开心。伏在水面的那一小片荷叶上有一小片银白在跳。我定睛看去是一条鱼。玩得实在太放肆,游到了荷叶上面,总算心急,滚来滚去跳了几回又落到一旁水里。这才算安心。是生命里小小的历险,也算是渡劫一回。
小鱼很精,小虾很笨。小的时候在池塘捉鱼。用竹篮子兜着剩米饭,放到水里面去吸引小鱼进来。总也是不肯进来。游得快,尾巴一荡就飞快跑去。小虾的几只脚原来是会动的。吃虾时总觉得它身子底下的脚那么多,剥虾好麻烦。看到小小的一只只虾在湖水里玩,抖动一下自己的小脚,像抖机灵的小孩,总也是笨小孩一个。有些透明的,在脏兮兮浑浊的水里看上去,就显得格外的漂亮。因为是生命,有生动的美感,是足够好看的。
已经开始有蜻蜓了。飞得快,手机里捕捉不到它。有脚掌上带着粉色的蜜蜂在香菜地里采花。只有那一只的脚掌带着粉色。追了它好久,它的眼里从没有我。
山里的路已经丧失。钻进林子里去找路,那是真的在山野里探寻。脚底下不时猜到树枝的桠子,一阵磕绊。林子里面晒不到太阳,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沿着山路往上走。记忆里小时候的方向。在也许是山的最上坡,有一小片地,有阳光洒落下来。那片刻的空白里特别明亮。我想起几年前自己。
有些害怕。山野里没有人。没有动物。只有安安静静的茶树。那茶叶已长大,没了细芽,做不了一芽一叶的好茶,吃起来仍是绿叶子的芳香。从另一边往山下走。走去大路。下坡时往回望,这一回头里仅是树荫。看到了那碎叶子里的太阳。这里我许久不曾回来。
想过夜里做梦会梦见它。是害怕,却心安的感觉。是无法形容,说不清时间的。
往城市走去。白的、明亮的光照进来。跟太阳光一样亮,这些黑夜里的太阳,总也是没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