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房子建在村的菜市场边上,20世界90年代,菜市场是村里每天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村里三四千人每天吃的用的几乎都到那里采购。那时来自五湖四海的小商贩都争相赶来摆地摊,卖瓜卖菜的、卖鱼卖肉的、卖衣服卖鞋子的、卖蚊香卖老鼠药的……琳琅满目。那时候的菜市场并没有像如今的市场那样整齐划一,管理严格。哪里有空位,只要不挡道,商贩们就把象征“此地归我”的垫布往地上一摊开,在布上摆放好商品就开始营业了。
不仅仅市场正中心繁华,连市场延伸出来的马路和斜坡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日用品。每天没到上学时间,我就被市场的欢腾叫醒,因为我家也是市场商贩的一份子,也曾参与演奏这绝美的和音。
最勤快的是要数买菜的阿姨们,她们一般提前一晚上把新鲜采摘的瓜菜整理好,一把一把地拿塑料绳一扎好,大清早就到市场“占位”摆放瓜菜,等着顾客们挑选。接着就轮到我家从事的早餐行当,每天凌晨四五点,爸妈爷爷奶奶都开始为卖早餐做准备:进货新鲜面包、自制肉包子、榨豆浆、包粽子、磨米浆、泡米粉……各种早餐的每道工序都要当天准备好。这时候卖肉的、卖水果的、卖衣服鞋子的商贩们也陆续登场。来自市场的脚步声、吆喝声、聊天声一阵接着一阵,好一片门庭若市的景象。
来菜市场买东西的除了当地人以外,还有很多的外来打工者。当时村里的陶瓷厂、纺织厂比较兴旺,吸引了一批外来打工者,燕飞的爸爸便是其中一员。燕飞是我的小学同学,四年级时随父母来到村里,插班到我们小学,后来,我们成了同学,成了朋友。她个子不高,黝黑的皮肤经常成为同学们的笑话,有时会为她抱不平,但她似乎对这一切都很麻木了,不抱怨,也不憎恨。是因为她接受了自己还是对这些笑话都不以为然了呢?我不知道。燕飞说妈妈要在市场边上租一个位置开凉茶铺,我还笑她说,那很好啊,可以像我每天换着吃不同花样的早餐那样换着喝不同口味的凉茶了。
从此,我们的距离被拉得更近了。她家在市场卖凉茶,我家在市场卖早餐。放学我们一起走,放假我们一起玩,在那段欢腾的童年岁月里,我们走进过彼此的生命中,说不上润色彼此,但也愉悦过彼此,市场里有我们追赶的身影,街道上有我们追赶的身影……童年,是最不缺伴的,但,也是最身不由己的。
直到有一天,燕飞说她要走了。为什么要走?走去哪里?还会回来吗?我很着急,她很平淡。她似乎无数次想象过了自己离开的场景,而今天,她终于要离开了。那时班上没有欢送仪式,座位眨眼就被清空了,路过燕飞家的凉茶铺也关门了。好好的一个小伙伴,就这样不留地址不留电话地消失了。她是不是又插班到别的学校了呢?她会找到陪她放学陪她玩的新朋友吗?我不知道,但希望她好好的,不再被欺负。
婷是我的初中同学,因参加演讲比赛结缘。在各种培训班艺术班没兴起的初中年代,婷的书法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她外形冷酷,却像兄弟一般热心肠,她爱写写画画,尤其爱写打油诗。她不过分沉迷学习,也不过分沉迷经营情感,她只爱她的文字和诗歌。我和婷比较投缘,她的家里也是经营小生意的,她家人在初中学校附近开了一家药店,可是好景不长,药店在婷读初中后一年多就倒闭了。更糟糕的是,由于婷不是当地人,户籍问题不允许她考当地的重点高中,最后,读初二的婷也随家人离开了,我们的同窗情就此画上了句号。
婷是我读书时期欣赏的第一个人,欣赏她的冷静,欣赏她的大气,欣赏她的才华……可最后,我对她的欣赏都被现实埋葬。
我们离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