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怀孕了,这是她的第二胎。我们自十六岁就认识,熟悉的彼此就像一件穿了很久的衣服,衣服到处是吃饭留下的印迹或某次不小心的弄出的滑痕,但依然不舍得扔,因为那衣服上满是记忆,当我们什么也不剩的时候,记忆成了最宝贵的财产。
她第一次生的是儿子,这次她希望是女儿。儿子已长到十几岁,马上就要初中毕业。她打来电话,柔声细语地问:“有空吗,出来聊聊。”我正欲拒绝,手头有一头工作需要紧急处理,她又轻声说:“出来聊聊嘛。”我几乎要晕倒,在毫无抵抗力的情况下,只好答应了。
她先到的,穿了一件很明显的孕妇装,我到时,她正用手抵着下巴望向窗外。我风风火火地坐下。她冲我柔媚地一笑。我呆立在座位上,不知再如何继续下去。这件旧衣服什么时候我变得不认识了。
闺蜜成功地又嫁掉了。她离开前任老公不久,带着儿子,有了一段时间情绪简直低到了极点。她给我发誓说,她一定要找一个比前任老公强的人。看着她挥拳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了邓文迪。虽然带着十几岁的儿子,虽然青春已离她远去有一段时间,但我相信她肯定能办得到。
也就一年的功夫,她充满柔情蜜意地给我打电话,说她恋爱了。没等我反映过来,她又告诉我,对方是未婚。她每次都给我惊喜,而这次确实是最大的一次。没等我问对方的情况,她就挂了电话,说要去做饭了,我能想像得到,她肯定是小跑着到厨房的,如果还能梳两个羊角辫,那两只辫子肯定是上下翻腾的。
我们每个人都在与时间赛跑,急切地想让时间为自己停留,但时间总是小跑着向前,我们只好望着它的背影留下感叹。而闺蜜不,她才不相信所谓的什么被时间打败呢。
她过完了漫长的蜜月期,终于肯出来见我了,还穿着孕妇装。问她,孕期两个月。在庞大孕妇装的映照下,以为她总得五个月了吧。
她说她只能喝柠檬水,她上网查了,柠檬水可以让孩子的皮肤变得更白皙;她说,她不能吃辣的,怕身体有反映;她说,不能闻腥味,一闻就吐……她絮絮叨叨的,沉浸在那个第二次为人母的幸福里。
她说,这次怀孕距上次太久了,很多事情都忘记了,还像一个初为人母的人那样慌乱。说完,她还冲我一笑,笑得顾盼生姿,眼角的鱼尾纹不经意地出卖了她。
那人比她小五岁,好像她也小了我五岁。睁着无知的大眼睛问我许多问题,只等我说,这也你也不懂,唉,这可怎么让人放心。听到这里,她十分的满足和享受这句话,仿佛得到我的叮咛,得到了一个长者的轻微的责备,她用无知和纯情战胜了之前的成熟。我只好陪她演下去,在这一顿饭中,我尽着一位当“姐姐”的责任,虽然她还比我大半年。
吃完了饭,她慢悠悠地说,真希望日子就这样下去。
我再去见她,第二个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女孩。她头发凌乱地正围着灶台煮汤,家里满是玩具和来不及拣的垃圾袋。
还没说两句话,她就开始眼泛泪光,诉说这一段时间的不幸福。那个男人回到家只顾打游戏,高兴了就逗逗孩子,不高兴就钻到另一个房间,房门反锁,直到吃饭才出来。家里的任何事,他都不过问,每月只拿回三千元家用。儿子现在上了初中,花销渐大,三千元很快就用光了。她只好再向他要,每次他都透着不耐烦,仿佛她是只摇尾乞怜的狗。
两个人吵,直到她声嘶力竭。儿子看不过去,去了爸爸那。看来她不是邓文迪,只是披了件邓文迪牌外衣。
我很想安慰她,但却是无尽的沉默。
这沉默是最好的证言,仿佛是对生活的抗议,生活来不得半点虚假,生活也不是戏剧,戏剧有散场,生活却是一幕长剧,长得等同于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我们只能对生活报以真诚,才能回馈到真诚。不要试图粉饰它,也不要试图虚幻它,因为生活从来不会因为你的美化和虚幻而额外给你奖赏。
我多想给闺蜜说,不要俯在云端看生活,生活需要踏踏实实地拥抱它,你越投入,就越会得到不期然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