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农村冬天的清晨,是最令人折磨的处境。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每当光线透过狭细的窗帘将我从睡梦中唤醒,在我睁开眼睛翻过身,又再次闭上之后,我都将陷入片刻的艰难抉择之中。
温暖的被窝与经过一夜冷掉的个位数室温会形成强烈的对比。脑海中再窝一会的想法在这种感受下甚至无法抑制。
不过还好我自认为自己的毅力足够坚定,每个清晨都能战胜心中对被窝的贪婪,除了留下短暂的心理折磨以外,很快就会开始新一天忙碌与生活。
起床后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柴草燃烧过后的烟火气。
入耳的鸡鸣和远方断续的狗吠都告诉着我新一天的开始。
城市里的雾霾与这里的烟火气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雾霾只能给我带来鼻腔与喉咙的无尽刺痛,而这个味道,是能给我带来内心的平静与真切生活的感受。
而且他还能告诉我,今天又比别人家起得晚了。
今天是我独自在农村老家生活的第二天。我的父母都去了远方亲戚家,虽然临走前强烈要求我跟他们一同前往。但我由于实在不想去,最后他们还是妥协了。于是我得到了这段短暂的安宁时期。
上一次这种情况还是在我大学时代父亲生病得时候,而现在我已经24岁,进入工作一年,父亲身体健康,虽然我在外面上班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向往有人陪伴。一个人生活始终是我所倾向和喜欢得。
只有五年前得一段日子,我这个想法遭到了动摇甚至可以说是倾覆。让我也懵懂的幻想过甜蜜的二人世界。原因,是出现在集市的一个女孩。
那也是一个冬天,我受家人所托去赶集,无非是买些小吃小喝,我本身是不喜欢人多吵闹的环境的,但农村的集市与城市得喧嚣所给人的感受有着本质的区别。
也许差距在于,一种是更偏向生活所需的产物,一种是更偏向商业行为的产物。
路边小摊连成一片,沿着道路伸向人群中看不见的远方。
街口大叔穿着厚厚的绵袄佝偻的站在他的炸货摊前,身旁的油锅翻滚,蒸汽飘散。
他浑浊的眼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在到处都是叫卖声的喧嚣中也听不清每个人在说什么。每当看到熟人,他便从袖口抽出皮肤粗糙 老茧纵横的手,挥动发白的指节。满脸笑意,雾气从嘴角飘出涌向天空。
我站在这种环境里略微享受,但又感觉无法融入其中。
扫视四周,一个与我几乎同大的女孩进入我的视线,她很瘦小,但感觉并不柔弱。五官精致,肤色白净。空气中的寒气飘过,几捋发丝在脑门边微微晃动,偶尔的抿嘴显示着她对寒冷环境的反馈。
她目光流离,定定的站在那,显然是在发呆。
在流动的人群中,我们两个的静止尤为明显。
我确实被她失神的可爱吸引了。即使看起来我与她年龄相仿,可心底还是生出关护的欲望: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大人没有看好,放在这里挨冻。
这种心理使我的目光无法移开,仿佛身边的喧闹声离我更加遥远。
直到一个男人从她身后的商店走出,喊了一声“阿瑶”,她才从晃神中缓过,然后转头跟在男人的身后。
我的目光紧紧跟随,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再也找寻不见。
那个男人我认识。确切的说是我爸认识。他是卖瓜子的。
刚刚的场景仿佛在我心底莫名的埋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促使我沿着路边开始寻找,并且内心期盼,果然在一条巷口的尽头,我再次见到了女孩和男人。
男人坐在摊子一侧的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女孩规距的站在摊前。这里几乎是集市的边缘了,很多顾客都不会走到这里。所以人并不多,只是零零散散。看起来她俩的生意也很一般。
我缓慢的走向摊子,如同其他只对他家的瓜子感兴趣的顾客一般。女孩见我过来,急忙看向男人。
男人立刻放下手机笑脸站起来说道
“买毛克啊小兄弟。要哪种?”
我低头看了看,摊子上摆着各种不同的瓜子,
我微笑的看着男人,指了指一种瓜子说,“要这个!”
“好嘞,都是自己炒的,这个火大更香!”
我说“你们摊子摆在这里顾客并不多啊”
男人说,没办法啊,集市中心的地盘轮不到咱们,我也不打算干了,过一阵子出去打工。
我看向女孩说,“这是你女儿吧,在哪上学怎么没见过。”
“害!我家丫头已经不上学啦,性格比较内向,最近闲着没事,我带她出来接触接触”
“嗷嗷!”听到男人说女孩不上学我的心里是很诧异,甚至生出失望。再找不到什么话题,瓜子也已经称好。
我再次看向女孩,女孩并没有看我,而是低头的站着,我想,她一定有心事。
由于女孩过于精致,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所以自此接下来的每一次集市,我都光顾在那个巷口,集市每十天才有一次,随着时间越久,我心中的某种执念也变得越加深刻,我并不清楚为了什么,貌似我只是为了去看那一眼,而这一眼,就能转化成当初被埋在心底那颗种子所需的水分。
在买瓜子的那片刻时间,我并不能表达什么更多的东西,其实我也并不清楚我要表达什么,或者说是如何表达。我只知道我在期盼下一次得见面。不过久而久之,那个男人和女孩也开始记得我了。貌似也只是记得。
偶尔碰到女孩没有跟随出摊,我心情都会受到长久持续的影响。身体仿佛被抽离了灵魂一般徘徊在巷口。时而望向拥挤的人群,时而听听喧嚣的吵闹,随后再进入下一次的期待。
由于每一次接触的时间间隔过于长久,也就留给我内心的空白过于庞大,在这段日子里,我会时常幻想出各种我们之间得故事。也会幻想各种下一次买瓜子的情景。
这所有的幻想最终都会转变成期盼,也许,这叫我那时并不懂得的思念。或许也可以叫做让人沉醉其中的折磨。
这种折磨开始的很不经意,消失的也不留情面。她和她的父亲在我某次买过瓜子以后再也没有再次出现。
我心中的那颗种子最终也干枯致死。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那个巷口的集市。
最后一次,也是。
五年后的今天,我再次站在巷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也曾是此间少年,懵懂又迷茫的四处追逐。
人海依旧川流不息,相遇不一定有结局,但一定有意义。
此生难忘,只是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