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志江!带领一组探测生命迹象!韩宁!带二组搜救人员……同志们清楚了吗!”一个背着迷彩背囊的人呆立在街边,脑海里这些话语挥之不去,当兵八年,自从第二年担任班长,连里每次抗震救灾演练的方案台词就是这样,七年了,他听了太多遍,连长,也说了太多遍……
“小韩,休假啦,咋看你还不高兴呢?”连队小店的王大妈问韩宁,他没答话,目光呆滞的往前走,时快,时慢……走到街边,韩宁停了下来,找了个依稀看得见连队营房的角落,坐下了,一把撕了部队给买的回家的车票,他不想走,因为这次休假,不再有归队的那天。
天黑了,韩宁还坐在那里,他看得见营区里那亮着灯的大字:“听党指挥,英勇善战,服务人民”,亮的耀眼,犹如,他的泪光……他又这样坐了一个晚上,一直到太阳初升,听见震彻云霄的“一二三四”,才起身要走,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了,转过身对着营区上空的国旗,将右手抬起一半又放下,恍然想起,自己不再是个兵。
一个星期以前,沈阳军区旋风103实兵对抗演习,韩宁带着武装侦察二班实行线性渗透,误入雷区,这个七年兵龄的老兵知道,演习场上,枪是空包弹,炮是教练弹,唯独那步兵雷是真家伙,他不能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脚下是否踩着地雷,但他现在必须退出雷区带领二班重新选择渗透路线,空气凝固了几分钟,他缓缓地把步枪移到脚下,自己撤身退出雷区,他知道毁枪丢枪的后果,但更知道,演习不能输……二十分钟后,演习联合指挥部宣布红方获胜,韩宁班长带着战士们悄无声息地摧毁了蓝军指挥部,可是……
演习结束,当韩宁听到对讲机里地爆连连长向集团军首长报告:“演习场排爆结束,请您指示!”的时候,他知道,他打了最后一场胜仗。回到连队,连长把他叫到连部,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白纸和一张车票,两个人对视着,没有言语,因为韩宁清清楚楚的看着白纸上写着“关于侦察连韩宁同志处分决定”
连长开口:“收拾收拾东西吧,下午的车票,收拾好了去吃点东西,我叫炊事班做了饭给你。”
韩宁没说话,收拾完东西,转身走出了营区。
全连上下找不到一点凯旋而归的喜悦,因为连长没了他最好的兵,战友们没了他们最好的班长。晚上点名,连长照着花名册一个一个的念:“左龙!”“到!”“刘一心!”“到!”“张志宇!”“到!”“韩宁!”连长哽咽,说不出话,全连官兵眉头紧锁……
韩宁没有走,他留在了驻地,每天去连队门口坐上一阵,那是他一生的心结,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2008年5月21日,四川汶川发生特大地震,侦察连全体官兵参加救援,火速赶往灾区,抗震救灾演练已经训练过无数遍,一切紧张有序……5月22日下午7时45分连队抵达灾区,连长下达救援命令:“秦志江!带领一组探测生命迹象!”
“到!是!第一组跟我来!”一班长答道
连长:“韩宁!带二组搜救人员!”
连长又为自己习惯性的喊出韩宁自责,可又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带领二组进行人员搜救,正在他愁眉不展时,一个熟悉的有力的声音喊道!
“到!是!第二组跟我来!”
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二班长韩宁的声音,循声望去,一身褪色挺拔的迷彩,正是韩宁!战友们眼含着热泪冲上前去:“班长!你去哪了!”
韩宁没有回答,严肃铿锵地说:“时间紧急!我再重新下达一次命令,第二组!跟我来!”
语气丝毫不减当年。
二组人员跟随其后,在废墟中竭力搜救……
韩宁从坍塌的墙体下抱出一个小女孩,稚嫩甜美的笑容面对着韩宁说:“谢谢解放军叔叔。”他哭了,像当初离开部队时一样,继而破涕为笑,像个孩子。
任务结束,他随部队一起回到驻地,一路上欢声笑语,没有人提那次演习,一切与当年无异。汽车开到了连队门口,韩宁和连长相视一笑,韩宁说:“我能进去看看吗?”
连长面带微笑:“当然了,二班长。”
走进连队荣誉室,三面奖状赫然贴在墙上:
“2007年度军区旋风103联合演习侦察连侦察二班集体二等功”
“2007年度军区旋风103联合演习侦察连集体三等功”
“韩宁同志在2007年度军区旋风103联合演习中连续作战72小时,渗透摧毁蓝军指挥部,记个人二等功一次,以资鼓励”
他愣住,不知连长和指导员何时已经站在身后。
“韩宁同志!”连长大喊!“经军区首长特批,因韩宁同志在5·12抗震救灾行动中表现出色,特准予恢复军籍,授予上士军衔!”
韩宁抬手敬礼,举止神态满是军人的刚毅,目光死盯着墙上的八一军旗:
“上士韩宁请求归队!”
“立即归队!”
“是!”
他快步冲向走廊,站在二班门前,推门进去,副班长周辉喊到:“起立!”
众战士:“班长好!“
他扫视一圈班里,走到他当年的床铺前,问 道:“这被子是谁的?“
副班长答道:“班长,你走以后,没人动过你的床铺,我们都等着你回来,你离开的这一年,侦察连二班,没有班长!”
一缕阳光洒进营区,洒在每名战士的脸上,洒在韩宁的心里。
“来无影去无踪,苦练精兵为打赢,我是人民的侦察兵……预备!唱!”
一身戎装,是咱当兵的荣誉!一声忠诚,是咱军人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