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在某一刻,你扣上行李箱,发觉自己身似浮萍,不知明日之事?但你似乎已经不再心似飞蓬,不再在意列车把自己带向何方,这是一种勇敢,还是,漠然?
我不怕等待你始终不说的答案
但是行装理了箱子扣了
要走了要走了要走了
这是最后一夜了
面对面坐着没有终站的火车
明天要飞去飞去没有你的地方
啊没有你的地方
钥匙在你紧锁的心里
左手的机票右手的护照是个谜
一个不想去解开不想去解开的谜
……
这是李宗盛的《飞》,一直到最近我才知道,歌词是三毛写的,于是想起去年我在自己生日的那天,在镇江火车站看到一本三毛的书,是26篇散佚作品的结集,而我在那一天刚好结束了自己的26岁,于是我把它作为送自己的礼物,买了下来,叫《你是我不及的梦》。上个周末,回了趟上海,再次看见这本书,我突然很想记录一下还留在自己生命里的朋友,因为他们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面对世界的勇敢多过于漠然。
这一次回上海,时间仓促,但是很想去杭州一趟,想见张琪。她在微信上发卡片说:
“很久都没有跟有趣但不能相见的人聊天。祝,晨清逸,暮悠闲。”
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相见”这四个字,让我心里有点五味杂陈。我想,若是不能和有趣的朋友相见,何以让自己的日子晨清逸,暮悠闲呢?
我们约好了去西塘,可是天却下了雨。我本想,正好去看“山色空蒙雨亦奇”,可是终于还是觉得不便。我在微信里写”下次吧“三个字,点下发送的时候,心里在恨:都怪她在卡片上写什么不能相见的话。
总之,下次吧。
在上海的住处足足睡够十二个小时候,醒来码下这篇文字,是序也是开始。
1
迈克尔·波伦在《植物的欲望》中说,“花也有它们自己的诗人,但是它们从来不像山和森林那样需要他们”,花的美丽是不需要被发现的,它们本身就是美丽的同义词,不需要太多修辞去歌咏。
有人问我,七七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我答不上来,我觉得她像一朵山花,远远地、自顾地开,素面仰天,自在灿烂:从来也由不得我去做描绘。
我记忆里有她八年前的样子。
夏末的一个黄昏里,她穿着大大的拖鞋,踢踏着,在操场边光滑的水泥路上踩出奇异的声响。我推着企鹅的单车,听着她的脚步声,在那一排合欢树下,谁都不说话,就那么一圈一圈地走着。晚风浮动,她覆额的乌发后扬,浓眉下的一对明眸扑朔着望向操场看台的方向。她任由头发被风吹乱,抚了抚自己红色镜框的眼镜,轻叹一口气,
“为什么我会这么急切地想要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她这一句语气很轻,我分不清楚她是自问还是问我,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不会得到答案。
“回家吧,我送你!”我指着单车的后行李架,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刘海。
她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快步踢踏几下她大大的拖鞋,跳上单车。
我小心地蹬着,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坐在我骑的单车上。穿过小山下的隧道时,耳边有温热的风呼啸着。
她在一个小广场前,跳下单车,大大的拖鞋继续在路面上踩出奇异的声响。她挥着手,头也不回地穿过宽阔的街道,很快混入来往的人群里。
我骑上单车,回望她离去的方向,没看见她的背影,只看见斜阳红红的侧脸。想到她即将怀着急切地心情,远赴一个陌生的城市,我一度以为这一次是诀别。
我记忆里有她十年前的样子。
烈日下的红操场上,她穿着军训时宽松的白色衬衫,盘腿坐在队列里离我不远的位置,我能看到她睫毛上的汗珠。那时,她留着短发,戴着大大的没有边框的眼镜,显得格外瘦小。她总是安静着不说话,但是我知道她会唱一首叫“大约在冬季”的歌。
军训结束后,她成了我的同桌,我才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