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出差前,细细叮嘱:照顾好花草,特别是要及时浇水。领此任务不敢怠慢,每隔一日都要浇水侍弄。只是这一个多月下来,一支小臂粗细的树桩辜负了我。
去年秋天来到家里,它就是一截木桩,枝枝叉叉的根系被埋入花盆中,露出来的被修剪的枝干有十几厘米高,灰褐色的躯体还有几处疤痕,不好看,不美观,更不知其名也。和它一起移栽来的腊梅在楼顶的大花盆里已是郁郁葱葱,还有那株紫藤萝和它并排入户在同样的土质,同样的花盆,喝着同样的水分,人家藤萝的藤蔓已是弯弯曲曲,顺着窗户的钢筋、竖立的雨水管道向上攀,一个晚上生出一个指节,几片嫩芽,昂着头,缠绕着,向上攀,翠叶闪烁,绿叶盎然,进的家门,映入眼帘的这株藤萝已是抢眼的风景!唯独这支木桩,呆头呆脑,静默着。
我依然浇水,对这株木桩浇水多一些。早上蹑着脚,站在花盆后面,小贼一样,东瞅瞅,西看看,兰草、茉莉诸花草都顶着晶莹的水滴一派生机,可木桩依然是木桩,一片叶子都没有,奈何知其姓名?我总是怀着绝望的心离开的,从暮春到夏日,我想着木桩的事,满腹狐疑,释不开,放不下。
藤萝在我家爬出3米多长的藤蔓,那滴翠的长蔓穿插在白色的隔栅间,给夕阳一照,遍地花影扶疏,让人心里越发喜欢的紧。过了花期的腊梅端坐在大花盆中,枝叶繁茂,楼顶燕儿的新雏儿已站立枝头,习练跳跃飞行。这枝木桩终于发芽了!
侍弄多日,任我百般检讨、顾惜、娇宠,它露面了!打量这株植物,今天目光才落在新枝叶上。我拿起手机对准木桩的嫩芽拍了照,使用小程序:拍图识花君,就那么一输入,3秒钟等待……一行小字:石榴!
终于等到你!终于知道你!因着时间的积蓄,你不撒谎,不藏掖,冲口说出的,是一个百分百真实的你。
季羡林先生写的《清塘荷韵》让人百读不厌——他朝燕园的池塘里投下五六颗洪湖莲子,但那莲子狠心地辜负了他。两年了,他已将心交付绝望。可到了第三年,忽见水面浮起伶仃的几片荷叶;第四年,那荷叶惊人地扩展蔓延,且开出了绝不同于燕园其他荷花的“红艳耀目”的、“十六个复瓣”的荷花!面对朋友“季荷”的赐名,老先生的欣悦是不可言喻的。“难道我这个人将以荷而传吗?”他如是问。我知道,这问中是满满的自得、满满的自矜。
亲爱的石榴树,请原谅我这么近距离地审视你,挑剔你,心底却是一日的没有放弃你!我会依旧为你浇水施肥,只是你要移栽到土地里,因为你是树!愿你在不久的将来,吸吮大地的滋养,树干丛生挺直,竭力生得更疏朗、更高峻!你会满树飞花,也会硕果累累。只有为供养你的大地奉献出了果实,你才会被铭记、被追忆。
二三星斗胸前落,十万峰峦脚底青。我可否诵读这样的诗句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