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极宅的人,平时总不乐意外出,然而外出上学或放假归来时,要坐上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而且列车很少会直达,通常得转一两次车。
每次,收拾行囊的劳累、赶往车站的颠簸、以及在车站长时间的无聊等待,让我即使还未坐上火车,就已经身心俱疲。尤其是在体验过十几个小时的硬座之后,我再也不想受这种罪了。每次列车开动,我都纳闷车是不是在往反方向开,将信将疑地安下心来,没过多久还要掐着点提前准备下车,防止坐过站。神经紧张,都不能好好休息……
我一直不喜欢坐火车,还因为车厢空间狭小,却堆满各色人等,让人总是不自由、不方便。如果车厢人少,那真是件幸福的事,在极大可能避免了聒噪的孩童和自私的吸烟鬼的同时,夜间休息时还能把硬座当成卧铺用。
大四下学期写论文的那段日子,是从家到学校奔波最频繁的时候。明明导师可以线上指导,不知是脑子被传统的教学方式荼毒太深,还是大三下学期没适应网络授课,无法扭转对面对面教学的执念,她直言:线上指导的这些同学你们的论文分数会比其他同学低一些……是的,我又被恶心到了。
毕业那天坐返程火车依旧劳累,拉着俩行李箱奔波,好在身边有朋友陪着,哪怕只是同行一小段路程,也排解了许多孤寂。
现在我已经毕业将近一年,不用为了返校在智行上钻研好久,也暂时不用经历长时间坐火车的辛苦,偶尔乘坐的是从镇上到县上的大巴车。我的第一份稍微体面一些的工作是在县里,当时找到这个工作非常偶然,又很幸运,算是直接拎包入职。我住在妹妹租的小屋里,小屋在学校对面,离我工作的地方只有几分钟的路程,我真的爱了这个巨短的通勤时间!平时又能享受到学校门口的各种实惠小吃。指点我来这工作的同学直说我很幸运,我也这样觉得。
可每次节假日回家总要坐上一个半小时的大巴车,挤满人的末班车里高中生居多。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夜幕下车子驶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在寂静漆黑的马路上长时间移动,两边的树、农田和房屋都远远退去,黑乎乎化作一团,最后大巴车还要在错落的乡村小路七绕八绕很久,期间多次停下上人下人,平实的乘客用最朴素的语言描述着下车地点。我就很方便,直接坐到站。我妈早早就开着三轮车等候着,接我回家的路上依旧问些废话,又重复着女孩年纪大了就该嫁人这类嗷糟人的优良传统。我当然没以好脸相待。
其实,每次从老家出发到刚坐上大巴的那段路程更让我难忘。以前是爸妈送我到汽车站,后来是弟弟送我,偶尔他们都脱不开身时就让姥姥送我。姥姥比较操心,总会提前至少半个小时到我家来接我,给我带上牛奶、给我零钱,确保我坐上车后又叮嘱几句才离开。大巴车刚行驶时,会接上好多在路边等待的中学生,他们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青涩稚嫩的脸庞朝着车子的来路眺望。有时候车子坐满了只得略过他们,于是他们又继续等待。我每每看到这番模样就有些难受,曾经我也像他们一样坐车到远方上学,到县里上高中、再出省上大学,多年后毕业返乡不仍然归于平凡?那时候不懂现实的残酷,只知道自己在学校过得不开心,而现在懂得了现实的残酷,学会在平淡日子里创造开心。家人和亲戚们没有几个会真正关心我,或者说没空关心我。我有许多话无人可说,许多人也无话可说,就简简单单化作日记本上的几句话……
记得高中刚毕业的那个暑假,我跟奶奶大吵一架,为何而吵已经记不清了,我就联系了爸爸,只身一人坐了一整天的大巴去了他的打工地惠州。送我的时候,她买了好多吃的给我,特意把我最喜欢的茶叶蛋递到前面,我流着泪只拿了一个鸡蛋,让她把剩下的带给弟弟妹妹吃。她苦涩的脸上也依稀流着泪。在我大一的时候,她就因脑肿瘤去世了,妈妈没通知我,但我还是知道了,也不受控地哭了一场。到现在我还是对她没什么感情,想起她叫我的名字还是会厌恶。同时,想到她辛苦了一辈子,没活出个啥,到头来也没享过什么福,也会感到悲哀。
从惠州坐长途大巴回家,再到坐火车去大学报道,都有爸爸陪着,短暂的陪伴之后大学的旅程我仍将是孤身一人……
或许正是那些在车上的时光记录了我一次次的成长,曾经那些不被旁人所知晓的孤单与惆怅、烦闷与期望,都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逝,又化作如今我阅历的一部分。我不会花太多时间去怀念去感伤,既然注定人生是一场孤单的旅行,那就打点好内心,用心去记录与享受每一处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