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李华,就是那个被无数人高中生涯英语作文中提到的永远没有毕业的李华,实际上我也希望是那样,可以永远的不毕业,永远的生活在那里,活在那个时候的记忆里。
小的时候我在孜东镇的学校上的初中和高中,那时候我的对门是一个小女孩,她的名字很好听,叫月新,她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从小就玩在一起。在暑假,我们的奶奶总是带我们在楼下的小花园的石榴树下乘凉,如果那个时候我读过《百草园与三味书屋》的话,那里像极了白草园,什么植物都有,我们把采到的野花和叶子放在石板上捣碎,在夏天的炙热中散发着辛辣的香味,那可能是我童年所能记起的最甜蜜的气味了,躺在草地上,仰头看着躲藏在白昼下的星辰,等着家中厨房传出的阵阵香味,呼唤着回家。漫长的暑假过去了,我们都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了,我一如既往在学校里是个怂蛋,学习中等,长相下等,都在教室阴影的角落里,像一个老鼠一样躲藏起来。月新那时候有点胖,脸圆鼓鼓的像一个俄罗斯套娃,头上绑着她祖母精心为她扎的两个乌黑乌黑的双马尾鞭子。班里有些霸道的男生喜欢欺负她,抓她的鞭子,或者藏起她的书,而做为她最好朋友的我却选择了沉默,我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像是一个为了自保躲起来的老鼠。傍晚放学回家的时候,从前那个蹦蹦跳跳回家的小女孩没有了,只有一个在秋风里使劲裹紧校服的女孩了。我似乎忘了在我校运动会失利得第二的时候是谁在旁边鼓励我,我这个大马虎没有带橡皮求人借不到橡皮的时候,是谁把珍藏的橡皮割一半给我,是谁又在无数个知了不停的暑假陪我在那个属于我们的小园子里嬉戏。初中后,她转学去了别的镇上高中,跟她的父母一起,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只是再也没有去那个石榴树下玩耍了。我还是在那个小镇继续我的高中,当时因为我学习平庸,连镇上一所普通高中都差点考不上,还是父亲托关系让我去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而我的命运可能就是鼠性吧,胆小懦弱,我依然躲在班级的角落,上课偶尔听听老师上课讲的内容,大部分时间望着门外的天空发呆,想看到那看不见的漫天繁星,期望着以后的日子,期望着以后不上学的日子,期望着没有考试没有老师的日子。十六岁孩子的可能是青春的荷尔蒙刚刚萌动的年纪,那些隔壁班的帅哥们不知道换了又有、有了又换的找了多少早恋的对象,而我还是每天糟着头不洗脸的在那条闭着眼都能到的回家路上往返。高二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开始为了升学而努力,浑噩的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只好拿起上面一点笔记没有的书跟着他们一起复习,把头扎进足可以埋人的书堆里面,开始了学习。高三那一年我为学习而学习了整整一年,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算题背书,别人说我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但是我只是因为不知道做什么,而去做一个你们都愿意让我做的事,取悦父母。毕业那天,我们每个人都笑的很开心,开心我们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去更辽阔的地方了,我微微有点怀念那个女孩,怀缅曾经的日子,可是找不到哭的理由。就这样我的高中生活落幕了,没有早恋,没有往事,没有留念,平平庸庸,碌碌无为。
我考上了一所普通的二本,父母接到入去通知书的时候开心的抱住我,而我却没有一点开心,我觉得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我平庸的一生。在那个九月喧嚣热闹的校园里,有学长学姐发着传单宣传着社团,有父母拿着行李前来报到,有大人们讲过的一切美好在这里,在那一秒我也有过憧憬,憧憬这里,憧憬未来的日子,只是这里似乎没有我的位置。我有两个舍友,本来是有三个的,听说那一个因为感觉自己没有考好选择复读就没有来报到。我上铺的叫叶天,长得很帅,帅的足以让人妒忌,所有社团他都待过,只是都时间不长,去的目的都是为了找女朋友。对面床的人叫苏炳文,天天就是学习,上面的那一个空闲的床铺被他摆满了书,我甚至怀疑,他学习那么刻苦怎么会跟我这样的人上同一所学校,每次问他他都只是沉默。在学校里,我竟然遇见了月新,但是她却不认识了我,又好像是不愿认识我,总是擦肩而过,一句你好总是在嘴边却又黏在嘴唇无法说出,命运总是这么无情,明明两条已经分开的轨道,却在这里再重合在一起,又像是磁铁的两极,永远无法相接。每天都重复从前的事,上课、下课、吃饭、回宿舍。偶尔参加一个社团,却像隐形人一样融入不进去,独来独往,孑然一身。我和月新没有电视剧中那种旧识重相逢的桥段,有的只是重新从陌生人那样认识。偶尔的短信聊天,偶尔的一起去图书馆,只是这样,我也没有提起儿时的事情,没有说我曾经是那个懦弱的他。叶天最后找了个女朋友,仗着他无敌的容颜,只知道她姓顾,也是一个美女。苏炳文成了学校学习领域的牛人,学校的各种奖学金他都拿到过,被学校选为保研对象。我自己在图书馆的时候经常想,如果一个人没有过去,没有未来,那他是不是就会永远在这个时空中,不曾迈出一步,那他是多么的悲哀。夜晚的校园金曲,是恋爱人们成群结队在操场漫步的最好伴曲,我经常躲在没人注意的主席台上,躺在台阶上看着满天的星辰,回想着从前、现在、未来平庸的自己。左边清凉的晚风和沙沙的叶响,右边热闹的人群成双的背影,我在中间的阴影中。后来无意间跟月新聊起,叶天的女朋友顾源就是他的舍友,世界可能就是这么的小,那些曾经的人分别了却总是能遇到,选择忘记的却总丢不掉。人们总说大学是青春最好的岁月,这里有离愁、有困顿、有超脱,对我来说只有和月新的重逢以及离别。我们经常在一起聚会,相处的很好。大学四年很快就结束了,我们也面临这各奔东西,最后我们商量着一起出去郊游,当做我们四年的句号,我和叶天、苏本文还有月新顾源一起去了佘山,月新一路上只是听着歌看着书并不交谈,叶天和顾源在一起你侬我侬,我一个闲人只好看着窗外飞驰的风景,看着窗户倒影着月新的侧脸,苏本文并不理睬,只是歪着头不看对面的顾源发呆。下了车,我们偷偷跟在一个不认识的旅行团的后面,听着导游讲着一路的风景。近黄昏,我们走到了山上,看着远处由青转黄的天空,看着隐隐约约的星辰,看着身旁的那个她,就好像从前在那个石榴树下的时候,我们躺在草地上等着祖母叫我们回家吃饭,转眼间我却变的不敢相认,黄色渐渐退下,留下无尽的黑暗。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好像从来没有喝过酒一样,没有想象中我会趁着酒胆表白,我喝醉了,我不知道那一晚我喝了多少,我只记得那一杯酒里有我太多的窝囊,太多的胆怯。第二天我在床上醒来,月新伏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空中弥漫的专属于她的味道,慢慢的均匀呼吸,我一动也不敢动,怕惊醒了沉睡的百灵。那个最后的出游就好像是青春最后的谢幕演出,我的却像刚刚燃起火苗就已经熄灭,永远的困在了那个石榴树下,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毕业以后我们任然时常联系,顾源跟叶天还还在一起,叶天在大城市做了一名房地产销售,顾源在一所连锁酒店做领班。苏炳文原来说要继续读研究生的,但是他却出乎意料的在叶天和顾源的那个城市做了一个辅导班老师。我回到的原来的城市做了销售职员。月新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多的联系,往往给他发消息很久也不会,我常常把手机放在床头,关上灯躺下,静静的等着手机亮起,像是等着夜空中的星辰闪耀,可是从来没有。这年顾源突然说要同学聚会一下,很突然,但是也没有犹豫,毕竟许久不见还是很想念他们,想念那段日子。那天我精心选了着装,看着镜子中的我似乎和从起的我截然不同,又仿佛没有两样,一样的面容,一样的怂。在火车上我一遍一遍想着再见面会是什么样子,月新会不会来,看着窗外的天空,我好像看见了白昼里的星辰。到了车站,顾源去开车去接的我,我没想到她才工作三年就能买起自己的汽车,我问她和叶天怎么样,她高兴的说他们已经要准备结婚了,这次聚会就是想让大家见证一下,我看着她眉飞色舞开心的样子,却从她的眼角中看出的微微的担心。我和顾源停到叶天的公司门口等他下班,时间快到傍晚了,天空开始变得昏沉,太阳挂在天边不愿意往下沉,迟迟不肯走。一个叶天模样的人搂着一个女人走出了门口,我不确定是他,在我记忆中叶天和顾源是我见到最恩爱的,毕业分手的魔咒都没能打倒他们,但是身旁顾源的泪水不得不让我相信,这个男人就是那个曾经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叶天,我下车要叫住叶天,顾源却伸手拉住了我,让我不要下车,然后颤巍巍的拿起手机说活动取消,我才发现身旁的汽车都坐着大学曾经认识的那些朋友,车子缓缓倒退,驶离了门口。晚上聚会,月新来了,苏炳文也来了,大家都在等最后的叶天,姗姗来迟的叶天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依然欢快的对坐在顾源旁边嘘寒问暖,苏炳文怒不可遏的过去踹倒了坐在椅子上的叶天,叶天从地上爬起来质问苏炳文犯什么神经,苏炳文愤怒的描绘着傍晚的所见,叶天呆坐在地上沉默不语,旁边的顾源趴在桌子上轻轻的啜泣,月新安慰着她,我没想到原本一场久违的同学聚会竟然是这样。饭也没吃的大家不欢而散,谁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残局,苏炳文送顾源回了家,叶天失魂落魄的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爱着顾源,我只知道岁月带走了太多,带走了我们。我和月新坐桌前沉默不语,月新自顾自的说“你知道吗,其实顾源的家里很有钱,她平时都是装作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怕我们压力太大没法她做朋友,她一直不告诉我们,直到昨天我来才知道的,今天原本是顾源为叶天准备的求婚仪式,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没想到今天这样,可能是老天爷不让他们在一起吧。那次我们最后去佘山,你喝醉了,跟我说了我们以前的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从前和我在石榴树下的那个小男孩,我没跟你说只是 怕你自己难受,希望我们放弃以前的记忆重新开始,只是没想到你对从前及记忆那么深,深到忘记了自己是醉了还是清醒,那天如果你能清醒的跟我表白,我一定会接受你,只是那天你醉了,我也醉了,我们从那时起就越走越远了,就像磁铁的两极,再也没法走到一起。对了,你知道苏炳文为什么学习那么好还来到我们学校吗?他从高中就喜欢顾源,为了能跟顾源上一所大学,他宁愿最后几道大题不做,为了能跟顾源来到同一所城市,他宁愿放弃保研的机会跟她来到同一所城市,可是命运弄人,我们就像是上帝手中的提线木偶,来到这个世间上演一场话剧。”
最后的最后,苏炳文在送顾源回去的车上跟顾源表白,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可能是放弃了,回到学校攻读研究生、博士生。顾源去了国外,很少有了联系,只能从她的微博看到她去了很多地方,许多我不知道地名的地方。月新去了很远的地方做了一名支教老师,我们有时写信联系,她说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也很喜欢那里的石榴树与孩子们。叶天还是做他的房地产销售,不知道生活怎么样,只是最近见他的时候,脸上满是疲惫和喝酒过多的浮肿。我依然在我那个小小的城市,做我的销售职员,慢慢的在城市中移动,偶尔透过钢铁森林看着狭小的天空,望着在夕阳下慢慢浮现的星辰。现在我想,如果一个人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他就会永远在这个时空中,不曾迈出一步,他是多么的幸运,可以和过去的那些宝贵的记忆在一起,不会分离。直到现在我还是难以忘记,在佘山上傍晚黄昏的倒影,那个女孩在星辰的倒影下是那么的闪烁,在那棵石榴树下是那么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