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放假,益凡的母亲要来看他。
五个多小时的车程,益凡去接,火车疲惫的到站,母亲的双腿直不起来,风从四面灌,她眯着眼,把身上的旧棉袄左搭着右,紧紧一收,笑着打招呼。
益凡也跟着笑,他去提行李,然后牵着母亲出站挤公车,两个人从火车站一路聊到了家,那是他租来的房子,益凡特意提前收拾了下,客厅空荡荡的,卧室的家具很简单,一张床,一个发黄带巴结的横板书桌,再加衣柜,就是全部了。
窗外的夜像深邃的海底,卧室内发黄的灯光喷在了雾蒙蒙的玻璃上。母亲蹲下,开始从蛇皮袋里一件件拿东西,有自己做的包子,晒的咸货,自家园子里的蔬菜,还有两双手工织的棉鞋。
益凡将烧开的水倒在了杯子里,偏头向着母亲说:“后天我休息,带你去逛逛。”
“明天下午的票,我都买好了。”母亲说。
“这么急?”
“家里的咸菜还没腌,萝卜还没起,事情多。这东西放哪?”母亲吸着鼻涕,嘴里冒着白气,指着东西说。
益凡示意厨房的位置。
房间里顿时有了“咚咚”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尤如一丝火苗,温暖着两个人。
等到母亲收拾妥当,益凡从衣柜里拖出件羽绒服,往母亲的怀里一塞,说:“给你买的,带回家穿。”
母亲一愣神,站着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试试呗”,益凡左双手插在口袋里,左腿立起来有节奏地抖着,这衣服是网购的爆款。
母亲的头发暖洋洋的,她的背只有一点驼,那是件紫色的羽绒服,细密的针织线将鹅绒扣在面料里面,一道道的,袖口的边缘还系上几颗黑色的纽扣。
母亲瞧一眼益凡,脱掉身上的旧外套,将羽绒服穿起,她把拉链拉到脖子底下,两只手在衣服上拍来拍去,侧身左右看半天。
“挺好,多少钱”,母亲低头问。
益凡的嘴角上杨,往椅子上一摊,腿抖得更厉害了。
“得不少钱吧?”母亲这会站在衣柜的镜子前,那镜子已经开裂,像一张大大的蜘蛛网,折射出水晶般的光。
“500,”益凡说。
“500?”
“还打折了呢。”益凡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上下打量起母亲,说:“真好看。”
母亲又低头瞧了几眼,把羽绒服脱掉,折起来放床上,然后穿回原来的衣裳,她的脸像冷风吹。
“颜色我不喜欢,有点艳。”母亲说。
“退不掉的,”益凡把羽绒服拾起来,又打开,说:“鹅绒冬天穿上就不冷了。”
窗外的夜色就像快要穿进来,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打在两个人的头顶上。
“怎么就这么不会过日子,500撩家里能买3件棉袄,你瞧,我身上这个一百来块钱,穿三年了,不也挺好?”母亲带着家乡的口音说。
益凡把羽绒服又递给母亲,打趣道:“不一样的,这衣服穿上抵你的三件。”
母亲笑笑,无奈接住,嘴里仍然絮絮叨叨。
后来,母亲走了,给益凡留下了1000块钱,他看着网上400块的订单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