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能够让我佩服的职业女性确实不多,而劳拉可算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位。
劳拉的老板是香港做石油生意的刘老板,我在上海任青联委员时,他是青联副主席。
现在想想,预言这个东西很有它的道理,当年我为要不要辞去公职而犹豫不决时,曾经特意去上海锦江饭店拜访刘兄,想听听他的建议。
刘兄听完我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建议我当个自由撰稿人,还说他愿意帮我联系,在香港做专栏和出书,他认为我这辈子一定会在写作方面出人头地。
可惜那时我心气甚高,很想和他一样做生意,满足当老板的虚荣心,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印象很深的则是那天遇见他的新婚太太,听说是位正当红的电影明星,美若天仙,我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有钱真好,可以娶如此漂亮的美人为妻。
世事难料,当了几十年的老板,在江湖上闯荡了几次,现如今我居然退出商界,以写作和讲课为生,做起了个人的自媒体矩阵,这岂非真是命中注定,早就被刘兄言中。
只不过当年高人指点时,我自己还没开窍,待明白这个道理,好多年早已过去了。
后来刘兄在上海锦江饭店里面,开了一家非常豪华的迪斯科酒吧,开业时候他把我请去,我也因此认识了他的秘书劳拉。
劳拉初次给我的印象,很低调也很乖巧,就是一个标准的香港白领,举止得体,礼貌有加,当时虽已从秘书职务升任锦江碧丽宫的总经理,但在老板身边时,仍然像秘书那样谦恭周到,只是在待人接物时,才流露出精明能干的果断和温文尔雅的客气。
朋友开店,捧场是必须的,那以后我又去过多次,而每一次劳拉在场,都会过来热情招呼,主动签单送些酒水,并且在结账时还给我打个折扣。
我再三致谢,要她不必客气,她却总是再三强调,这是老板特地关照,我如果拒绝,那就是不给她老板面子。
她的得体应酬犹如专门训练那样,既有日本女性的谦和,也有英国女性的优雅,在这一点上,香港人得天独厚,确实做得十分专业,让人非常欣赏与享受这种舒服。
这样优秀的女人,怎么会离开香港,离开老板身边,独自一人来到上海,帮助老板打理这个俱乐部?
说实在,和劳拉混得越熟,我就越为刘兄感到惋惜,这么出色的秘书,为什么不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后来听别的香港朋友说起,刘太嫁入刘家后,不太愿意老公身边有这样一位女秘书,刘兄既不愿让太太为此烦恼,又不忍心让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失望,于是就派她来内地,主持这个耗资千万港币的娱乐项目,这样两全其美,也算是对双方都有个交代。
听到这个传闻,我们这些凡人就会十分庸俗,总觉得其中会有一些什么故事,但碍于情面,不好问也不能提,只能在无聊时瞎想而已。
劳拉一定也意识到别人对她和刘老板的关系会有好奇,但她很真诚很有风度的待人态度,却让所有胡思乱想的人对她都肃然起敬。尤其是在谈论一些敏感话题时,她总是用职业历练出来的成熟,语调温和地表示自己意思,“不会吧?”“是吧?”“哦,这样子。”“这样子哦!”
她的眼神专注于一个地方,神情若有所思,显得十分认真。
她总是习惯顺着别人的意思,却从来不轻易表明自己的态度,即使我坚持要听听她的想法,她也总是委婉地表达之后,加上一句“您说呢?”“您看呢?”“您觉得呢?”把最后定夺的权利交还给我,好像她自己拿不定主意。
能用这样诱导的方式,既表示了自己的想法,又能满足对方的虚荣心,真是聪明透顶。
我相信这种本事一定与她的经历有关,尤其是她这样乖巧温顺的女人,在这样微妙而且敏感的位置,当真得赔多一些小心。所以有今天这样说话滴水不漏,办事极其细心的本领,那也是理所当然。
“她很会做人哦!”这是我们这些熟客给劳拉的一致评价。
的确,在风花雪月的欢场中,既要守住自己的底线,八面玲珑地周旋,又要赢得别人由衷的好感与称赞,这绝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但是劳拉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把客人伺候得心满意足,把碧丽宫经营得有声有色,为老板争得了更多的名声和大把的银子。
而当大家佩服她的本事时,她却总是淡淡一笑:“全靠我老板的面子和各位的赏脸,我只是帮着老板招呼一下各位而已。”
劳拉的话绝不是客套,因为在那五六年的时间里,无论我事先订位,还是临时到场,劳拉始终记着当年老板的关照,对我礼数有加,殷勤周到,谦恭备至。
能像劳拉一样,把本事深藏不露,将之静静地渗透于工作之中的,当为大智若愚。
在秘书的综合素质中,大智若愚可以说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品质之一,这是由秘书工作的复杂性,和秘书职业的敏感性所决定的,作为与各种人物打交道,需要左右逢源上下周旋的秘书,很多时候的处境和表现,都很微妙甚至尴尬。
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真正地大彻大悟。
只是她和他之间的故事,恐怕别人永远也不知道内幕。
不过这样也好啊,没有了故事,却有了感慨。
商场、职场、社交场,情场、赌场、火葬场,都是如此。